地面还在微微震颤,像是刚才那一棒砸出了余波。
悟空站在半空,脚底下的风卷着海气往上扑,湿冷地贴在战袍上。
他没动,眼睛盯着天边。
那片天灰了。
不是云遮住太阳,也不是夜幕压下来,就是光本身变弱了。
原本被雷火照亮的云层失去了颜色,像一块块发霉的布挂在天上。
空气也沉了下来,吸进肺里有点发涩。
他抬起手,掌心还跳着一点雷火。
这点火光在这灰暗里显得格外亮。
他盯着看了两息,忽然把火弹出去。
火线划了个弧,飞了百丈远,撞上一块浮石,轰地炸开。
可那爆炸声传回来的时候,变得很闷,像是隔着一层厚布。
他皱眉。
这不对劲。
雷部法相刚吞完,玉符碎成星屑,天地气机确实会乱一阵。
但这种乱,是能量暴动,是狂的、炸的。
现在这个……更像是什么东西从外面渗进来,一点点把三界泡进了水里。
他闭眼,金瞳启动。
混沌星图在识海转开,顺着体内新融合的雷则向外延伸。
这一扫,眉头立刻锁紧。
东南方向,有一道“空”。
不是没有东西,而是像天地经纬被人撕开了一角,规则在那里断了线。
那股阴冷的气息,正从那个缺口往里流。
而且——
那气息不冲他来。
它要的是整个天地。
他睁眼,低声说:“不是找我的麻烦,是想换天?”
话音落,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五指收拢,雷火再次燃起。
这一次,他把火光按进掌心,硬生生压灭。
战袍上的电弧还在跳,但节奏慢了。
他知道,越靠近那个缺口,金瞳的扫描就越费力。
刚才那一瞬,星图甚至出现了卡顿,像是风吹纸页快要撕破。
但他不能等。
归墟海面已经平静下来,联盟残部早跑了,战场上只剩下几块烂甲和断枪。
没人敢留在这里。也没人会跟着他往前走。
他环顾四周,远处的山影模糊,近处的浪头都停了。
死寂得不像战场,倒像坟地。
他没喊谁。
当年大闹天宫,他一个人打上去的时候也没喊帮手。
那时候满天神佛都说他疯,说他不知死活。
他咧嘴一笑,照打不误。
今天也一样。
他抬起脚,往前踏出一步。
脚落下时,雷纹从脚下炸开,一圈紫金光扩散出去,硬生生在空中撑出一片清明。
第二步,雷光更盛,第三步,战袍全燃起来,电弧噼啪作响,像在警告这片灰暗:他来了。
一步一雷印,步步破阴霾。
走到第五步,空间开始扭曲。
视线里的景物像是被水泡过,边缘发软,方向感也开始错乱。
刚才还能看清的东南裂隙,现在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停下。
闭眼。
体内雷法则沉下来,像锚一样定住神识。
然后调动金瞳,把所有感知集中在那道“空”上。
混沌星图逆向推演,硬从混乱气流里找出一条路径。
再睁眼,目光钉死东南。
“就在那儿。”
他低喝一声,身形化虹,直冲而去。
雷袍拖出长光,像一道闪电劈进灰幕。
风在耳边呼啸,可越往前,阻力越大。
空气不再是空气,倒像是粘稠的胶,拉扯着四肢,连战袍上的电弧都被压得贴在背上。
他不管。
速度不减,反而加快。
身后留下一道灼痕,是雷火与异气摩擦烧出来的。
那痕迹悬在空中,一时没散,像是给后来者指路——如果真有人敢来的话。
飞了不知多久,前方的光线更暗了。
天和海的界限没了,上下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地面若有若无,像是踩上去就会塌。
他放慢速度,但没停。
一只手搭在金箍棒上,随时准备出手。
可他知道,这一回的敌人不在眼前。
它藏在规则背后,躲在时间缝里,还没露脸。
但这不重要。
他当年在菩提老祖那儿学七十二变,第一句教的就是:“变者,破也。”
破规则,破命格,破天定的局。
他生来就不信什么注定。
现在有人想换个天?
行啊。
他正好去看看,是谁在背后动手脚。
他继续往前。
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沉。
战袍上的雷光开始闪烁,像是供电不足。
金瞳的扫描范围缩到了只剩百丈,再远就一片漆黑。
他咬牙。
体内的力量轮转一遍,把雷法则提到顶峰。
战袍重新亮起,虽然不如之前稳定,但至少还能撑住。
前方忽然出现一道裂缝。
不大,也就十来丈宽,像天空被刀割开了一道口子。
边缘不整齐,还在缓慢蠕动,像是伤口愈合又撕开。
从那里面透出来的气息,和外面的一模一样,但更浓,更冷。
他停在离裂缝三百丈的地方。
没急着冲进去。
他知道,这种地方,差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他不怕死,但他不想白白送命。
当年在地府撕生死簿,他也是一笔一笔核对名字才动手的。
他抬起左手,指尖凝聚一点雷火,轻轻弹出。
火球飞向裂缝。
靠近时,火光突然熄灭。
不是被扑灭,是直接消失,连灰都没剩。
紧接着,裂缝边缘微微一缩,像是吞了什么,又恢复原样。
他眯眼。
果然,能吞噬能量。
他右手握紧金箍棒,指节发出轻响。
既然火不行,那就用更大的动静试试。
他后退半步,双臂一振,魔猿真身瞬间显现。
百丈身躯撑开空间,背后的战袍完全展开,上千道电弧交织成网。
他举起金箍棒,对着裂缝中央,狠狠砸下。
棒未落,雷云先聚。
紫金电光在棒尖汇聚,压缩成一团刺目白芒。
下一瞬,轰然炸开!
整片空间都在抖。
裂缝被这一击打得剧烈收缩,边缘撕裂,黑气外溢。
可就在即将闭合的瞬间,一股吸力从里面传来,竟然把剩余的雷能全抽了进去!
悟空落地,真身收回。
他看着那道裂缝,缓缓吐出一口气。
“有意思。”
他没想到,这玩意儿还能反吞。
但他笑了。
越是难啃的骨头,他越有兴趣。
当年蟠桃园里的禁果,哪个不是冒着杀头风险吃的?
现在这个,不过是换个口味罢了。
他站直身体,把金箍棒扛到肩上。
“你不出来,我进去。”
话音未落,他已冲出。
身形如箭,直扑裂缝!
战袍全燃,雷光炸裂,每一寸靠近的瞬间都在被侵蚀。
皮肤发麻,像是千万根针扎进来。
他不管,速度不减。
就在即将没入裂缝的刹那——
裂缝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震动。
像是钟响,又像是心跳。
他的动作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