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动,不敢说话,那是相当难受。
陈希和杨子安端正又规范的坐在一起,有一种两人在拍结婚照的感觉。
杨子安拿着手,陈希背着背篼,浑身酸痛又僵硬。
在陈希快要坚持下去,陈语放下铅笔,两人如释重负,坐姿松弛下来。
陈语傻笑着,拿着画本献宝似的跑到陈希面前,给他们看。
杨子安瞳孔微缩,陈希面部表情几近崩溃。
如她所料,陈语根本没画他们,也没画葡萄树,而是杨子安手中的书,陈希背着的背篼,陈语不会画圆,书就是一个长方形,背篼就是一个大的长方形,很容易画,陈语却耗时那么久,陈希也是醉了。
“画得真好,真像。”陈希昧良心夸赞。
陈语很满意,拿着画本傻笑着跑回屋。
陈希拍了拍有些僵硬的脸颊,放下背篼,站起身活动筋骨。
“做晚饭吗?”杨子安问道。
“废话。”陈希白他一眼。“不做晚饭,我们吃什么?”
她空间里有东坡肘子和糖醋排骨,杨子安在,她不敢拿出来。
“吃什么?”杨子安问,家里可没菜。
“铺盖面,吃吗?”陈希问。
“我不挑食。”杨子安一副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的样子。
陈希起身去灶房和面,高配版的铺盖面做不了,她就做个低配版的。
菜都没炒明白,自己和面拉面,现实吗?
一个小时后,三碗铺盖面做好。
这是面吗?确定不是……怎么形容呢?反正就是一碗一陀。
陈语用筷子夹了几下没成功,耐心耗尽,筷子一放,直接动手,被陈希制止。“小语,你是姑娘,姑娘家吃相不能这么粗鲁。”
杨子安看向陈希,想问,你确定这话你三妹能听懂?
陈希拿起筷子,直接往“面”上一插,拿起来递给陈语。“吃吧。”
陈语接过,张口就啃,还对陈希傻笑。
陈希宠溺的摸了摸陈语的脑袋,她是真的好养,仿佛没有味觉,吃什么都津津有味。
杨子安用筷子把“面”分开,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味同嚼蜡。
“怎么样?”陈希盯着杨子安,眼睛亮晶晶。
被陈希盯着,杨子安差点呛到,想知道怎么样,不知道自己尝吗?
自己做成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吗?
杨子安很想说不怎么样,话到嘴边,还是昧着良心说道:“挺好的。”
“好吃你就多吃点。”陈希真没食欲,将自己的一碗推到杨子安面前。“你看到的,我没动筷子。”
“咳咳咳。”杨子安被呛得不轻,生理眼泪都流了出来。
“不用这么感动,我答应大队长让你在我家里养伤,我就要把你照顾好,别客气,吃吧。”陈希故意曲解杨子安的意思。
“我食量不大,吃不了。”杨子安将陈希那碗又推给她。
“多吃点,好长个。”陈希又推给他。
“我比你高。”杨子安推还给她。
两人推拒,最后碗被陈语拿走,二话不说,直接开口。
“……”陈希。
“……”杨子安。
真担心陈语撑坏肚子。
陈语吃了两碗,杨子安吃了一碗,陈希没吃,杨子安洗碗,陈希烧洗漱水。
陈情教会陈语洗澡,洗头却怎么也教不会,为了省事方便,陈语就没留过长发,都是齐而短发。
陈希帮陈语洗头,洗着洗着,齐而短发她都觉得长了,想给陈语剪短点,男士头就完美,像她这样的寸头就过分了。
陈希想一出是一出,说剪就剪,满屋里找剪刀,她记得家里是有剪刀的,陈语的头发都是陈情修剪,只是不知道陈情把剪刀放在哪儿。
“找什么?”杨子安问道。
“剪刀。”陈希随口回答。
“在你现在睡的屋子里。”杨子安见陈希在堂屋里翻箱倒柜,忍不住告诉他。
陈希眉梢轻挑,面色紧绷。“我家放的东西,你怎么比我还清楚。”
杨子安微怔,没一丝惊慌,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家什么情况,你心里没点数吗?你会做针线活吗?你三妹会做针线活吗?你二妹会把她用的东西,放在你屋里,还是你三妹屋里?”
该死的觉得杨子安分析的很透彻,难道真是她太敏感想太多。
陈希敲了敲额头,被丧尸追得都出现被害妄想症。
陈希回屋,没一会儿,拿着剪刀出来。
陈语乖乖坐在小马扎上,陈希在她身后,转来转去给她修剪头发。
陈希没有当托尼老师的天赋,剪的坑坑洼洼的像狗啃的。
越剪越糟糕,再剪就要剪成寸头。
陈希求救的看向一旁的杨子安,问道:“你会剪吗?”
“会。”杨子安也不谦虚。
“那你来帮她剪。”陈希将剪刀递给杨子安,再不换人,继续剪下去就没法见人。
“我可不敢。”杨子安没接。
陈希深知他的担心,保证道:“放心,有我在,她不会伤你。”
“你确定。”杨子安动容了。
“我保证,我看着她。”陈希说道。
杨子安信了,接过陈希递来的剪刀,陈希让退,站在陈语身前,杨子安站在陈语身后,看着陈希的杰作,还真不好补救,除非剪更短。
“放心剪,会长的。”陈希看出他的顾虑,给他鼓励。
“会很短。”杨子安觉得有必要提前告知。
陈希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问道:“有我短吗?”
“没有。”杨子安摇头。
“那犹豫什么?剪。”陈希催促。
杨子安不再犹豫,举起剪刀,刚碰到陈语的头发,陈语猛然转身,一拳朝杨子安砸去。
陈语突然出手,陈希还没反应,等她反应过来,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杨子安相信陈希,却也防备着陈语出手,迅速闪身,躲开陈语的拳头,扯动胸口,捂住胸口闷声咳嗽。
陈语蹭的一下跳起身,准备再次出拳,陈希一把将人抱住。“小语,冷静,冷静,他不是坏人,他不会伤害你。”
“他摸我。”陈语告状。
“……”陈希窘迫,她被回旋镖射到了,解释道:“那个,小语,不是摸……不算摸,他给你剪头发,我允许的。”
“摸我头发也不行……”陈语停顿一下,接着双说道:“哥说的,不行。”
第一次,陈语对她说那么多字,陈希以为陈语是没有词汇量的,现在看来,她错了,陈语的病,或许有希望治好。
有些精神病是天生的,家族遗传,陈家没有家族遗传,那就是后天,受到什么激动导致精神失常。
在原主的记忆里,陈希找不到陈语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陈希纠结了一下,顺着陈语的话说:“对,不行。”
陈语不让杨子安靠近,不是坏事,至少杨子安不能伤害她。
陈希安抚着陈语坐回小马扎上,陈希看着捂着胸口喘气的杨子安,额头溢满冷汗,心里升起丝丝愧疚之意,斩钉截铁给他保证,结果打脸来的这么快。
“那个,要不要送你去医院?”陈希问道。
杨子安没说话,摇了摇头。
话都说不出了,看来挺严重的。
“你先回屋躺着,我一会儿去叫我姑婆来一趟,让她查检一下,看需不需要送医院。”陈希说道。
杨子安点头,将剪刀给陈希,捂着胸口回屋。
陈希没继续给陈语修剪头发,带着她去茅厕,她去给陈语提洗澡水。
有杨子安在,陈希没进去帮忙,而是守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陈语都没出来,若不是里面有动静,她都怀疑陈语掉茅坑里。
“小语,好了吗?”陈希问道,陈语没搭理她。
又等了一会儿,陈希又催,陈语还是没搭理。
陈希急了,强忍住冲进茅厕的冲动,跑进屋看杨子安,见他躺在床上,脸色很不好,陈希转身,环视四周,确定没人,打开茅厕的门,看到茅厕里的一幕,陈希要疯了。
陈语在玩蛆虫,由于是旱厕,热水流进茅坑里,里面的蛆虫往上爬。
这个妹妹,她不想要了,怎么办?
陈希冲进灶房,又提了一桶水出来,将陈语从头浇到脚,特意多洗了几次她的手,迅速帮她穿好衣服,带着陈语从茅厕里出来。
她发誓,一定要把茅坑里的蛆虫消灭干净,无论它们的繁殖率多强,繁殖多少,她消灭多少。
弄好陈语,陈希跑去姑婆家。
姑婆独自居住,正在吃晚饭,见陈希跑来,她还有些惊讶。
“姑婆。”陈希气喘吁吁。
“谁又出事了?”姑婆问道。
陈情找她,是为了借钱,陈希找她,很少借钱,几乎都是找她救人。
“快去我家。”陈希拉着姑婆就要跑。
“等一下,药箱。”姑婆拉住陈希,不敢耽误一秒,麻利的提起药箱就跑,比陈希跑得还快。
陈希背着药箱,拉着姑婆跑,姑婆上年纪了,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
“陈队长,八婶,谁又出事了?”见他们急切的跑,有村民忍不住问。
没人搭理她,那人脸色一沉,小声嘀咕着。“死人了吗?跑这么急。”
“闭嘴吧,就是死人,也不关你的事。”男人斥喝一声。
妇人撇撇嘴,没再说话,低头吃饭。
大队长媳妇在院子里见到这一幕,立刻跑回堂屋。“当家的,出事了,你快去陈希家看看。”
大队长咻的一下站起身,也不问清楚,拔腿就跑出堂屋。
陈家老宅的人果然还是去陈希家闹事了。
姑婆给杨子安把脉,又轻轻按压一下杨子安的胸膛,杨子安微不可见的挑了一下眉梢,姑婆问道:“不痛吗?”
“有点。”杨子安声音有些不稳,浑身都是冷汗。
姑婆了然,这是有点吗?明明很痛,他却强忍着。
姑婆眼底带着几分钦佩的说道:“你倒是能忍。”
“姑婆,需要送医院吗?”陈希问道。
问题来了,杨子安去医院,谁照顾他?
反正不会是她,她要照顾陈语,对她而言,陈语最重要。
杨子安住医,她正好可以趁机把这个烫手的山芋甩出去,太烫手了,谁想接谁接,反正她不想接。
“我先给他施针看看。”姑婆说道,陈希立刻配合的从药箱里给姑婆拿出银针包。
大队长以最快的速度跑来陈希家里,不见陈家老宅那边的人,院子里就没人影,风平浪静。
大队长站在门口,见姑婆在给杨子安施针,忍不住问道:“什么个情况?”
姑婆专注施针,陈希看着大队长,问:“大队长,你来我家做什么?”
看热闹吗?老宅那边没来人,她家可没热闹看。
“听说陈家老宅那边的人来你家闹事,我就来了。”大队长说道。
陈希挑眉。“听谁说的?”
大队长哑然,没听谁说,是他预判的。“陈家老宅那边没来人吗?”
“没来。”陈希移开目光,看向杨子安。
大队长有些失望,这事越早处理越省心,这么耗着,他心里不踏实,就像埋了一颗不定时炸弹,谁知道什么时候炸。“他怎么了?”
陈希斟酌了一下说词。“扯到胸口了。”
她很确定,陈语那一拳,杨子安避开了,避开的同时扯到胸口,好吧,归根结底,她是罪人。
“你扯的?”大队长问。
陈希瞪眼,矢口否认。“不是,大队长,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么丧尽天良,趁他病要他命的卑鄙小人吗?”
“不是你,难道是他自己,还是说,是陈语。”大队长不信。
陈希想了想,把事情的经过叙说一遍,没有添油加醋,实话实说。
大队长气极,隔空点着陈希。“你啊你啊!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那就什么也别说。”陈希气死人不偿命的说道。
“你……”大队长血压蹭蹭往上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都是陈语造成的。
大队长拉着陈希,去堂屋里说话。
大队长语重心长的说道:“陈希,陈语有精神病,一个精神病杀伤力太强,一大队的村民和知青们会陷入恐慌,万一给我施压,让我把陈语送去精神病院怎么办?”
气氛瞬间凝固。
陈希黑眸蓦地一沉,冰火跳跃,冰冷的声音刺穿了凝结的空气。“你把陈语送去精神病院试试。”
他敢送,她就敢屠村。
大队长对上陈希一张冷如阎罗般的脸,凝重的眉头紧锁起来,两人对峙一分钟,大队长妥协,缓和着语气。“陈希,不是我要送陈语去精神病院,而是……”
“陈语去外面肆意伤人,我罪大恶极,陈语在家里伤人,伤谁,谁就罪有应得。”陈希打断大队长的话,冰冷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挑衅的气魄
当初建房,原主特意选了个偏远地方建房,就是考虑到陈语的病。
他们都躲得远远的,心怀恶意的人还敢上门,不是找死是什么?
陈语虽是精神病,可陈语长得漂亮,会让心术不正的人见了起歹念。
大队长也清楚,陈语不会主动伤人,除非谁要伤害她,她才会反击,这是自保,有点过度,却也无可厚非。
“你能保证,陈语不会跑出去吗?”大队长问道。
“我能。”陈希斩钉截铁。“除非我带着她,否则,绝不会让她踏出院门。”
大队长也没为难陈希。“好,只要你能保证,我就无话可说。”
陈语的情况,村民们都知道,不敢靠近她,更不敢伤害她,除非想死,不仅会被陈希打得半死,陈语自身的杀伤力就很强,却总有几个不怕死的,不信这个邪。
陈英勇就是例子。
说陈英勇没碰陈语,打死大队长都不信,在陈兵的怂恿下,周铁柱打陈语的主意,都只是诱骗,不敢霸王硬上弓。
大队长深思片刻,说道:“陈希,周铁柱的例子,陈英勇的例子,杨子安的例子,我想宣扬出去,给村民们敲警钟,将他们萌生的歪心思扼杀掉。”
“随便。”陈希无所谓,什么名声,什么影响嫁娶,她通通不在乎。
原主女扮男装,是娶妻,还是嫁夫?
陈语的情况,正常家庭是不会娶一个精神病回家。
至于陈情,都跟人私奔了,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大队长感触颇深,杨子安住进陈家,相安无事几天,谁曾想到,陈语对他下手都毫不留情。
姑婆施完针出来,陈希迎上去。“姑婆,需要送医院吗?”
“不需要,但是,最好让他卧床几天。”姑婆回答道。
陈希松口气,卧床就卧床,只要不一朝回到解放前就行。
“医院给他开的药,给我看看。”姑婆看着陈希说道。
“?”陈希。
“杨同志说,药在你这里。”姑婆说道,看陈希脸上古怪的反应,暗忖,这丫头到底偷偷坑了杨子安多少药。
姑婆想,她有必要提前这丫头,医生给病人开的药可不能偷工减料给杨子安吃。
“在我屋里,我去拿。”陈希有些哭笑不得,姑婆看她的是什么眼神,真把她当成偷病人药的坏人,这缺德事她能干?
杨子安吃的药,是她空间里的药,还没收取他一分钱,明明是雷锋精神好不好。
陈希去屋里拿药,大队长拉着姑婆问道:“八婶,杨子安真不需要送医院吗?”
姑婆微微抬头,凝视着大队长,反问:“想听真话,还是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