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疾驰,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咯咯声。
车厢内,气氛凝重如铁。
冬至脸色煞白,胳膊的伤口已经过紧急处理,血暂时止住,但冷汗依旧不断从额角渗出。
姬明玥面无表情,亲自拧了帕子,一点点擦去她脸上的汗珠和血污。
她的动作很轻,眼神却冷得像冰。
“小姐,我没事……”
冬至嘴唇翕动,声音虚弱。
“闭嘴,省点力气。”
姬明玥打断她,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她越是平静,立春和立秋就越是心惊。
她们跟在小姐身边多年,还从没看过她如此严峻过。
她们不清楚这种状态下的姬明玥会有是什么反应。
那不是愤怒,而是在沸腾的岩浆上覆盖了一层薄冰,随时可能爆裂,要焚毁一切?
今天的刺杀,彻底撕掉了京城繁华表象下的温情面纱。
什么首富嫡女,什么皇商身份,在真正的屠刀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以为捐掉嫁妆,以阳谋震慑司孝仁父子,能换来片刻安宁。
现在看来,她还是低估了某些人的贪婪与歹毒。
是司孝仁等不及了,还是背后另有其人,想借刀杀人?
或者,两者皆有。
那二十四具尸体,就是她扔向承恩伯府的战书。
不管是不是你做的,这口黑锅你都得先背上。
但光是搅浑水,不够!
远远不够!
她必须拥有能将所有威胁彻底碾碎的力量。
马车没有回千玄小筑,而是直接穿过半个京城,在立春惊愕的目光中,停在了百工坊的后门。
“小姐,冬至的伤……”
“送她和夏至他们去后院厢房休息,找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
姬明玥的声音不容置喙,“立春,立秋,你们两个跟我来。”
她提裙下车,一身血腥气尚未散尽,带着逼人的寒意,径直走向工坊深处。
工坊内热火朝天,金属敲击声、拉动风箱的呼呼声交织在一起。
车鲁和鲁四正围着一个刚开模的琉璃瓶子眉开眼笑,见到姬明玥,立刻像献宝一样迎了上来。
“小姐!您快看!”
鲁四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流光溢彩的琉璃摆件,那是一只引吭高歌的金鸡,在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您的法子神了!真做出来了!就是细节还得再磨磨。”
“还有这个,凤鸣九天!”
车鲁也献上一个,同样精美绝伦。
若是平日,姬明玥或许会欣赏一番。
这些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是她在这个世界立足的资本。
但现在,她眼中只有一片冰冷的杀意。
“很好。”
她颔首,目光却越过那些精美的琉璃,直直射向车鲁。
“这些,让立秋去安排。联系西域的商队,两天后的百宝楼发布会,我要让全京城的达官、贵妇都为之疯狂。”
立秋心中一凛,立刻应下:“是!”
姬明玥的视线重新锁定在车鲁身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锤:“我让你做的铁瓜和手枪,进度如何?”
车鲁愣了一下。
昨天家主来时,小姐还说不急,慢慢来,保证精细。
怎么今天……这语气,像是要上战场?
“都……都按您的图纸在做。”
他不敢多问,连忙挥手让徒弟去取东西。
片刻后,几个沉甸甸的木盒被抱了过来。
第一个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昨天看到那一把左轮手枪。
通体乌黑,带着金属独有的冷硬光泽。
姬明玥伸手拿起,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她眼中的寒冰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她仔细查看,枪管里的膛线已经刻好,已经堪称精良。
第二个盒子打开,是一排黄澄澄的金属弹壳,和灰扑扑的铅制弹头。
数量不多,只有二十几个。
足够了!
第三个盒子里,是几个巴掌大小、表面粗糙的椭圆形铁疙瘩,正是她口中的“铁瓜”——手榴弹的外壳。
姬明玥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火药呢?”
她问。
车鲁指了指远处一间被严格看管的独立石室:“按小姐的配方,硝石、硫磺、木炭,比例一丝不差,都备好了。”
“很好。”
姬明玥吐出两个字,心中的底气瞬间充盈。
有人手,有场地,有资源的感觉,真他娘的好!
她对车鲁下令:“从今天起,百工坊所有相关工匠,全部停掉手里的其他活计。加班加点,给我赶制这些东西。
铁瓜,越多越好!弹壳弹头,越多越好!
工钱翻倍,另外设奖金,做得好的,赏!做得快的,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工匠们听到工钱翻倍还有奖金,顿时眼都绿了,敲打声更响亮了三分。
车鲁被姬明玥这股狠劲震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
他现在有点相信外界的传言了,这位姬家大小姐,怕不是个活阎王。
“是!”
他只能大声应道。
姬明玥不再多言,走去了火器间,对立春和立秋道:“你们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准靠近火器间,违者,决不轻饶。”
说完,她一头扎进了那间独立的石室。
装填火药和底火这种最核心、最危险的工序,她必须亲手来。
石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石室中,姬明玥的眼睛亮得吓人。
她要亲手为自己,锻造出第一份能主宰别人生死的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