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玥将那把沉甸甸的左轮半成品手枪放回匣中。
盖上盖子，暂时封印了一头即将苏醒的猛兽。
她心中的惊涛骇浪，远比脸上那抹淡然的笑意要汹涌得多。
车鲁和鲁四这两个匠人，简直是她在这个时代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东家，您看这几个样稿如何？”
鲁四像是献宝一样，又从一旁捧出几块大约一尺见方的硬木木雕件。
姬明玥接过来，目光一扫，不由得赞叹出声。
一块是“金鸡报晓”，雄鸡引颈长鸣，鸡冠如火，尾羽蓬松，每一根羽毛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充满了张力，似乎下一刻便能听到划破晨曦的啼鸣。
另一块是“凤鸣九天”，凤凰盘旋，祥云缭绕，姿态华美而高贵，眼神睥睨众生，威仪自现。
“鲁师傅，你这手艺，放在后世……咳，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宗师级别的。”
姬明玥差点说漏嘴，连忙改口。
她由衷地赞叹道：“巧夺天工，果然名不虚传！”
鲁四被夸得脸膛发红，黝黑的皮肤都透着光。
他有些局促地搓着手：“东家谬赞了，就是一辈子干这个，熟能生巧罢了。”
“不，这不是熟能生巧，这是天赋！”
姬明玥眼神灼灼地看着他，“鲁师傅，我这里还有几样东西，想请你和车师傅一同参详。”
说着，她让立秋铺开纸笔，自己则提笔迅速在纸上绘制起来。
她画的不是什么复杂的机械图，而是几样器皿的形状——宽口细颈的瓶子，敞口的大碗，还有一个青瓜蛋子一样的物件。
只不过，青瓜上多了几条横竖沟槽。
样式简洁，却和时下流行的瓷器等器物风格迥然不同。
“这是……酒器？”
车鲁凑过来看了一眼，有些不解。
“是，也不是。”
姬明玥一边画，一边解释，“我准备用一种新的材料来制作它们，这种材料，我称之为‘琉璃’。”
“琉璃？！”
车鲁和鲁四同时惊呼出声。
那不是西域商人贩来的天价珍宝吗？
据说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就要价百金，寻常富贵人家都难得一见。
“东家，那玩意儿咱们也能做？”
车鲁的呼吸都粗重了。
“能！”
姬明玥的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
她放下笔，将另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递了过去。
“这上面，是我写的两种新工艺。一种叫‘失蜡法’，用于精密铸造你们要做的金属模具。另一种，就是烧制琉璃的配方和方法。”
她给出的，自然是经过现代化学改良的玻璃配方，剔除了其中的大量杂质，烧制出来的成品。
远比这个时代浑浊的“琉璃”要清澈透亮得多。
“你们先按这个法子，做出这些器皿的金属模具，务必保证内壁光滑，接口严密。然后，再按照琉璃的方子，建窑，试烧。”
姬明玥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我要让咱们百工坊的琉璃，摆满京城所有权贵的案头。我要让西域商人，反过来高价求购我们的东西！”
车鲁和鲁四捧着那两张纸，只觉得重若千钧。
他们看不懂上面那些奇怪的符号和名词，但他们能听懂姬明玥话里的意思。
让西域商人反过来求他们！
这是何等的气魄！何等的豪情！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一座全新的百工坊，在他们手中拔地而起。
而他们，将成为开创一个全新时代的工匠！
“东家放心！”
这一次，两人异口同声，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干劲。
交代完百工坊这边的一些具体事，姬明玥一刻也不耽搁。
让立春和立秋拿上四个崭新的黄铜锅，带着她们直奔百宝楼。
铜锅是她特意让车鲁打造的。
锅体分为内外两圈，中间一个高耸的烟囱，造型古朴又奇特。
立春一边抬着，一边好奇地问：“小姐，这锅车鲁师傅打造出来了，拿去百宝楼做什么呀？”
姬明玥神秘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去卖酒啊，顺便……请他们吃顿好的。”
马车在百宝楼前停稳。
姬明玥还没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挑了挑眉。
前几日还门可罗雀、冷清得能听见风声的百宝楼门口，此刻竟然排起了一条长龙。
队伍从大门口一直甩到了街角。
排队的人个个衣着体面，虽不见正经主子，但看那气度做派，也都是大户人家有头有脸的管事或账房先生。
他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瞅，脸上带着几分焦灼，几分肉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嘿，这什么情况？？”
立春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立秋则已经拿出了她那个宝贝算盘，手指在上面灵活地拨动着。
看着这么长的队伍，觉得百宝楼今天能有大笔进账，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估算今天能收回多少银子。
姬明玥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心道，“好兆头啊！”
“东家！您可算来了！”
正说着，一个身影从拥挤的人群里挤了出来，正是百宝楼的管事黄凡隶。
五十多岁的小老头，此刻满面红光，跑得气喘吁吁。
额角的汗都来不及擦，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活像捡了金元宝。
“黄伯伯，这是……”
姬明玥明问。
“回东家的话！都是来还账的！”
黄凡隶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八度，他指着那条长队，兴奋得手都在抖。
“您那招‘限期还款帖’，真是神了！下官在百宝楼干了五年，就没见过这么痛快的事儿！”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姬明玥车窗边，神神秘秘地继续道：“东家，您是不知道，这几天京城里都传疯了！”
“哦？传什么？”
姬明玥饶有兴致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