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到位,无痛当妈?
姬明玥脑子里“嗡”的一声,似有无数只蜜蜂在开派对。
继母?
她低头,看着眼前这个身高只到自己腰间、却一本正经讨论辈分问题的小豆丁。
小家伙眉眼生得极好,像上好的墨玉雕琢而成。
只是脸颊过于圆润,透着一种不太健康的浮肿。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严肃和探究,好像她是什么需要严格审核的稀有物种。
“咳。”
姬明玥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自己崩断的理智。
买一送一,开局喜当妈。
这剧情,可比她前世当卧底时都刺激。
她蹲下身,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一些,视线与小男孩平齐。
“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抿了抿唇,小胸脯一挺,声音响亮:“我叫夜陵,字子肃。父亲是大元帅夜星魁。”
夜陵……
好家伙,名字都透着一股帝王将相的味儿。
姬明玥的目光落在他紧紧攥着的小手上,那个黑乎乎、硬邦邦的粗粮饼子,边缘粗糙得能划破嘴。
“这个……好吃吗?”
她指了指饼子,语气不自觉地放柔了些。
夜陵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像个小老头。
他诚实地摇了摇头,小脸上的表情有些委屈,但还是努力维持着“小大人”的体面。
“不好吃,但能填饱肚子。”
姬明玥心中猛地一抽。
元帅府的小公子,就吃这个?
她想起前世执行任务时遇到过贫困山区的那些孩子,他们手里的窝窝头,似乎都比这个要精致些。
一个荒谬又大胆的猜测在她脑海中浮现。
联想到了昨晚老太君在那偏僻的千玄小筑附近晕倒。
此刻再看老太君和秦氏,两人虽然衣着体面,但眉宇间的疲惫和那份深入骨髓的憔悴,根本不是锦衣玉食之人能养出来的。
她的视线重新回到夜陵身上。
看似胖乎乎的小脸,是浮肿!
她伸出手,动作自然地捏了捏夜陵的手腕。
入手绵软,毫无弹性。
指尖轻轻一按,一个小小的凹陷赫然出现,过了好几秒,才缓缓恢复平整。
果然是营养不良导致的水肿!
姬明玥的心沉了下去。
她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老太君,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冷意。
“老太君,他就吃这个?”
一句话,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暖阁里温情脉脉的表象。
秦氏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下意识地想把夜陵拉到身后。
老太君脸上的疲惫瞬间加深了数倍。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口气里,满是说不尽的沧桑和无力。
她没有回答姬明玥的问题,只是用一双浑浊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着她,声音嘶哑。
“所以,老身才说,你根本不该来这元帅府。”
“丫头,老身不管你进府是真心还是假意,是为了避祸还是另有所图,你都不该来。”
“如今的元帅府,早就是一个空壳子,一个无底洞。”
“这里,不是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该待的地方。”
老太君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姬明玥彻底懵了!
她只是问孩子为什么吃得这么差,怎么老太君的反应,比她还激烈?
话里话外,都是一个意思:
你快走吧,我们这儿不欢迎你!
这跟她预想的剧本完全不一样!
难道她刚才府门立威,用力过猛,让老太太觉得她是个威胁?
不,不对!
老太君看她的眼神,没有厌恶,没有猜忌,反而……带着一丝怜悯和不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暖阁内的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小夜陵似乎也察觉到了大人们之间诡异的沉默。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姬明玥身上,小小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姬明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无数个问号。
她冲门外候着的夏至扬声道:“夏至,把我们带的芙蓉糕拿一碟进来。”
“是,小姐。”
夏至应声,很快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碟走了进来。
碟子里码着几块造型精巧的芙蓉糕,色泽雪白,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姬明玥接过碟子,再次蹲到夜陵面前,将碟子递给他。
“尝尝这个!”
夜陵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看看芙蓉糕,又抬头看看姬明玥,小嘴抿了抿,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吃吧,”姬明玥把碟子往他手里塞了塞,声音温和,“以后,我让厨房天天给你做。”
小夜陵终于没能抵挡住诱惑,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
拿起一块芙蓉糕,先是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然后才小口小口地吃起来,那珍惜的模样,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看着他满足的样子,姬明玥心里那点因为“喜当妈”而产生的别扭,莫名就散去了大半。
站起身,目光平静地迎上老太君和秦氏复杂的视线,语气坦然得近乎直白。
“老太君,婆母,我知道你们在顾虑什么。”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不妨实话实说。我之所以应下这门婚事,嫁入元帅府,的确是为自己寻一个庇护。”
“我当众退了与承恩伯府的婚事,还捐了全部嫁妆,早已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和某些人的眼中钉。
若无元帅府这块金字招牌护着,我一个弱女子,恐怕连明天都活不过去。”
“我所求的,不过是借元帅尚在的余威,安稳度日罢了。至于元帅府内部的事,我无意探究,更无意插手。你们,不必防我如防贼。”
一番话,她说得不卑不亢。
既点明了自己的处境,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偌大的暖阁里,针落可闻。
老太君定定地看了她半晌,那双浑浊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欣慰。
她点了点头,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转头看向一旁的秦氏。
“大儿媳,你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