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明玥不疾不徐地开口,“启禀殿下,民女剩下的这另一半嫁妆,并非金银俗物。”
这话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不是金银?那是什么?
司柏良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刚刚才被掏空的心,又被贪婪填满。
难道是更值钱的古玩字画?珠宝玉器?
“是遍布全国百家商铺和工坊,是城外千顷良田,是几座矿山。”
姬明玥每说一句,司家父子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商铺!工坊!田产!矿山!
那不是一锤子买卖的死钱!是能源源不断下金蛋的母鸡啊!
司孝仁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在抽痛,那本该是他家的!全都是他家的!
贪婪的目光死死钉在姬明玥身上,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她连同那些产业一起生吞活剥!
姬明玥将他们的丑态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一声。
这就受不了了?
好戏,还在后头!
她再次面向梁储集,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民女想请圣上下一道旨意,昭告西北军各部,昭告天下!”
“言明只要我姬明玥与我江南姬家安好,这些产业每年的收益,我愿拿出不少于三十万两白银,由我亲自监督,分发给西北军的三十万将士家属!”
轰!
人群再次炸开!
三十万两!
还是每年!
“我的天!三十万两啊!国库一年的税收才多少?她……她一个人就养活了半支军队啊!”
“每年三十万两……那三十万将士,每家每年至少能分到一两银子!”
“那岂不是所有将士每家都有了几亩上好良田?!”
“疯了!这女人彻底疯了!”
百姓们议论的声音已经不是震惊,而是带着一丝狂热的崇敬!
这已经不是嫁妆了,这是活菩萨在散财啊!
姬明玥没有停,继续加码,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这一两银子不多,但或许能为将士们的妻儿,添一件冬衣,能让他们的父母,多吃几顿饱饭!”
“除此之外!”她的声音再次扬起,“若有将士不幸为国捐躯,除了朝廷的抚恤,民女愿再为每位烈士的家人,奉上一百两抚恤银!让他们走得安心,活着的亲人能有个保障!”
一百两!
人群彻底失语了。
他们已经找不到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大皇子梁储集站在那里,如遭雷击。
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却能撑起一片天的女子,心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终于明白了!
他全明白了!
这哪里是捐钱?
这分明是釜底抽薪,一箭N雕的绝世阳谋!
她这是在用自己的嫁妆,给自己绑定了三十万个保镖!
不!是三十万个手握钢刀的讨债鬼!
只要她活着,西北军将士家家有分红,人人念她的好。
她就是三十万大军的衣食父母,是所有将士家属的活菩萨!
谁敢动她,就是断了三十万个家庭的财路!
这……这简直是千古奇谋!
梁储集正心神巨震,却听姬明玥话锋一转,声音骤然变冷,如同三九寒冬的冰凌。
“但,凡事总有万一。”
她冰冷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直直射向面如死灰的司家父子。
“倘若哪天,我姬明玥,或是我的家人,无故暴毙,或是离奇失踪……”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空气仿佛凝固了。
姬明玥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审判般的决绝。
“……那必是承恩伯府所为。”
她没有说“可能”,没有说“怀疑”,而是用了“必是”!
这是在钉棺材板!
“到那时,”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我姬明玥名下所有商铺、田产、矿山,将全部无偿交由西北军处置!”
“其中一部分,转赠给为国捐躯的夜元帅家人,以慰英灵。”
“民女不求他们兴师动众为我复仇……”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司孝仁那张抖如筛糠的胖脸,红唇轻启,吐出最诛心的一句话。
“只求三十万将士能感念我今日之举,闲暇时,能派几个人来承恩伯府……”
“……讨个公道。”
“讨个公道”四个字,轻飘飘的,却比千军万马的冲杀声,更让人胆寒!
所有人都懂了!
彻底懂了!
这哪里是求公道?
这分明是要让承恩伯府……满门陪葬!
三十万手握钢刀、杀人如麻的西北狼兵,哪怕只回来一小部分,来“讨个公道”,承恩伯府还能有活人吗?
怕是连地基都得给你刨了!
狠!
太狠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求恩典,这是一道催命符!
一道用数百万家产和三十万大军的怒火,为承恩伯府量身定做的催命符!
司孝仁和司柏良父子俩,已经彻底傻了。
他们张着嘴,瞪着眼,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
完了。
全完了。
他们谋划了那么久,算计了那么久,眼看到嘴的肥肉,不仅飞了,还变成了一口能把他们整个家族都毒死的断头饭!
大皇子梁储集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看向姬明玥的眼神,已经从欣赏,变成了深深的敬畏,甚至……是恐惧。
这个女人的心计和魄力,简直气吞山河!
国库空虚,父皇正为西北军的粮饷发愁,现在有人主动站出来,替朝廷养兵,父皇岂有不允的道理?
遭受重创西北军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军心必将空前稳固。
对他这个有意拉拢军方的大皇子而言,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天大助力!
而姬明玥本人,则得到了最坚不可摧的护身符!
一箭三雕!不,是招招致命,步步为营!
这样的奇女子,这样的惊天谋略,他此生未见!
再没有任何犹豫。
梁储集向前一步,朗声开口,声音传遍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好!”
“姬小姐高义薄云!此等为国为民之心,孤,佩服之至!”
“你放心!孤,这就带你进宫面圣!”
“这道圣旨,父皇一定会下!”
一锤定音!
姬明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一瞬,她朝着梁储集,再次盈盈一拜,姿态优雅从容。
“多谢殿下成全。”
随即,缓缓直起身,转过头,看向已经魂不附体的承恩伯父子。
她笑了。
笑容在司家父子眼中,却比恶鬼还可怕!
“伯爷,世子爷。”
她的声音轻快得像是在拉家常,偏偏带着刺骨的寒意。
“这回,可看明白了?”
司孝仁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姬明玥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好心地“提醒”道:
“从今往后,咱们承恩伯府,可得出人,出钱,保护本姑娘了,还有我远在江南的家人。”
她欣赏着父子俩那副死了爹娘的表情,慢悠悠地补充道:
“否则呀,万一我哪天出门不小心磕了碰了,或者我家里人受了点什么惊吓,出了丁点儿意外……”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一双美眸里闪烁着狡黠又危险的光。
“那三十万西北狼,说不定会回来几只……”
“到时候,他们可会跟伯府好好算算这笔账……呦!”
最后那个“呦”字,又娇又俏,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司孝仁的心口上!
司孝仁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天灵盖,眼前阵阵发黑,喉头一甜。
他想骂,想吼,想扑上去撕碎眼前这个魔鬼般的女人。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噗——”
一口鲜红的血雾,猛地从口中喷出,划出一道刺眼的弧线。
肥硕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爹!”
“伯爷!”
尖叫声,混乱声,瞬间响彻伯府门前。
而始作俑者姬明玥,只是冷漠地瞥了一眼,仿佛只是看了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
小样儿。
就这点心理素质,还想跟姑奶奶玩?
回去再练八百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