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福康宫内,熏香袅袅。
描金缠枝莲纹的青瓷茶杯,被一只保养得宜的玉手“砰”地一声,狠狠掼在地上。
茶水与碎片四溅。
“废物!一群废物!”
司贵妃胸口剧烈起伏,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脸上的狰狞。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二十四名死士。
那不是二十四头猪!
是她多年来耗费无数金银,从各种渠道网罗、秘密豢养的顶尖杀手!
每一个人,都足以在江湖上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现在,去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商户女,竟然失手了?
“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厉声喝问,凤目圆瞪,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贴身太监。
太监名叫罗培,此刻吓得魂不附体。
整个人趴在地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回……回娘娘……派出去的人,联、联络中断前,只传回六个字……”
“什么字?”
“……请求支援,敌……敌袭……”
“敌袭?”
司贵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尖利而讽刺。
“她姬明玥拿什么来敌袭?用银子砸吗?还是用她那几个丫鬟的绣花针?”
她原本的计划天衣无缝。
让死士在僻静处截杀,做得干净利落,再伪造成劫匪劫财害命的假象。
事后,就算她姬明玥按司孝仁说的似乎有点背景,也只能查到一桩无头悬案。
一个商户女死了,就算闹得再大,难道还能翻天不成?
更妙的是,只要姬明玥一死,她出嫁承恩伯府时那番“她姬家出事,西北军必不罢休”的言论,就会成为悬在承恩伯府头上的催命符。
届时,她再稍加引导,让皇帝和外界都以为是承恩伯府因退婚不成而恼羞成怒,杀人灭口。
如此一来,既满足了堂哥司孝仁的要求,帮他除掉了眼中钉。
又能顺势打压她那个堂哥一家,把他们牢牢绑在二皇子的战车上。
让他不敢生出二心。
可现在,一切都搞砸了。
派出去了二十四名死士,姬明玥竟然没死!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罗培头磕得邦邦响,“这……这事确实透着邪门儿。那姬明玥,怕不是个……妖孽……”
“妖孽?”
司贵妃冷笑一声,眼中淬着毒,“本宫倒要看看,她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失手了,就必须立刻想好对策,抹去一切痕迹。
好在那些死士都是见不得光的身份,与她绝无关联。
只要姬明玥没有证据,就奈何不了她。
“人没杀掉,让他们都先隐藏起来,让下面的人处理干净,不许留下任何手尾!”
司贵妃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软榻,端起侍女新换上的茶,试图恢复往日的镇定。
苏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犹豫了半晌,像是下了某种决心,颤巍巍地开口。
“娘娘……还有……还有更蹊跷的事……”
“说!”
司贵妃不耐烦地蹙眉。
苏培咽了口唾沫,声音细若蚊蚋:“我们……我们派出去的二十四个人,不只是失手了……”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接下来的话有千斤重。
“他们……全都死了。”
“哐当!”
司贵妃手中的茶杯再次滑落,这一次,她却毫无反应。
整个人僵在当场,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
“你……你说什么?”
她缓缓转过头,一字一顿地问,眼神里充满了荒谬和不可置信。
全……死了?
二十四名顶尖死士,一个不留,全部被杀?
这怎么可能!
那个商户女,她到底是谁?
她身边到底有什么人?难道姬家还藏着一支军队不成?!
“是……是的,娘娘。”
罗培带着哭腔道,“我们的人赶到现场时,只剩下满地的血迹,连一根头发都没找着。后来……后来才打探到……”
“打探到什么?快说!”
司贵妃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罗培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惊恐地看着贵妃娘娘,终于挤出那句让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话:
“打探到……所有的尸体,都被人送到了……送到了承恩伯府的大门口!”
“什么?!”
司贵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送……送到承恩伯府?
为什么?
难道……难道姬明玥知道了是她动的手,故意把尸体送到她娘家门口,来打她的脸?
不,不对!
如果她知道,应该把尸体送到皇宫门口,告御状才对!
送到承恩伯府算怎么回事?
她那个蠢货堂哥司孝仁,难道背着自己,还做了什么事,露了马脚?
不,他没这个胆子,更没这个本事。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在司贵妃脑中炸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她第一次发现,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和掌控。
那个叫姬明玥的女人,不是妖孽。
她是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还……还有……”
苏培见贵妃脸色煞白,更是吓得语无伦次。
“跟着尸体一起出现在承恩伯伯府门口的,还有……还有大公子,司柏安!”
“司柏安?”
司贵妃彻底懵了。
那个被她嫂子侯碧螺赶出家门,像狗一样活着的废物侄子?
他怎么会和那些死士的尸体混在一起?
尸体,承恩伯府,废嫡子……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诡异至极的画面,让司贵妃的头脑陷入了一片混乱。
她忽然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她精心策划的一场暗杀,似乎被那个女人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变成了一场即将引爆全京城的……大戏。
而她,从一个导演,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台下看不懂戏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