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鲁的事情,算是彻底了结。
回程的马车上,气氛却有些诡异。
姬明玥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脑子里还在复盘今日之事。
可她总觉得,有几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她身上来来回回地扫射。
她睁开眼。
果然。
立春、夏至、冬至,三个丫头排排坐,正用一种见了鬼似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眼神里,三分惊奇,三分探究,三分陌生,还有一分……难以言喻的……恐惧?
姬明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沾上血啊。
“你们几个,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她挑眉。
立春是个直肠子,憋不住话,凑过来小声问:“小姐,您老实说,您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夏至和冬至闻言,吓得小脸一白,齐刷刷往后缩了缩,抱得更紧了。
姬明玥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这两天行事作风,确实和原主相差太大。
又是退婚捐嫁妆,又是雷霆手段收服工坊,又是对承恩伯府毫不留情。
在这些从小循规蹈矩的古代丫头眼里,她现在的行为,可不就是离经叛道的妖怪么!
她要是说自己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估计能把这几个丫头当场吓晕过去。
姬明玥清了清嗓子,决定换个她们能理解的说法。
她坐直了身子,目光缓缓扫过面前的三张小脸。
“附身倒不至于。”
“只是……想开了。”
“想开了?”
立春满脸问号。
“嗯。”
姬明玥点点头,决定给她们上一课。
“我以前总觉得,女人生来,就是要嫁个好夫家,相夫教子,仰仗男人过一辈子。”
“可大婚那天,我忽然想明白了。”
“凭什么?”
她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凭什么我们的喜怒哀乐,要系在一个男人身上?他高兴了,我们就能有好日子过。他不高兴了,我们就得战战兢兢?”
“凭什么我们寒窗苦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到头来,价值的体现却是能不能嫁个好人家,为他开枝散叶,打理后宅?”
“男人可以建功立业,封侯拜相。我们女人,为什么就只能是他们的附庸?只能在后宅那一方小天地里,斗来斗去,耗尽一生?”
一番话,像惊雷,劈得三个丫头外焦里嫩。
她们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姬明玥,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
这些话,她们闻所未闻!
简直……大逆不道!
姬明玥看着她们的表情,就知道这剂猛药下得差不多了。
她放缓了语气,循循善诱。
“所以,我想换个活法。”
“我不嫁人,也能活得很好。我有钱,有脑子,有你们。”
“我们可以自己做生意,赚很多很多的钱。我们可以买下喜欢的任何东西,去想去的任何地方,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我们不依附于任何人,我们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
车厢里,一片死寂。
只有车轮滚滚的声音,在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立秋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此刻,她看着自家小姐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小姐不是被附身了。
小姐是……涅盘重开了。
良久。
立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姬明玥,又看了看旁边同样目瞪口呆的夏至和冬至。
“小姐……您说的……好像,好像有点道理……”
“但是……”夏至小声接话,“这样……真的可以吗?”
姬明玥笑了。
“为什么不可以?”
她伸手,捏了捏夏至的脸蛋,“以后,你们也不仅仅是我的侍女。立秋管账,立春管人,夏至和冬至,你们也得学着独当一面。我们一起,干一番大事业。”
这话,彻底点燃了几个丫头心中的火苗。
虽然对小姐口中的“大事业”还很懵懂。
但那种被人需要、被人肯定的感觉,让她们的心脏砰砰直跳。
一直沉默的立秋,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小姐,您还说您不是妖怪。”
“您这些想法,要是被外面的老学究听了去,怕是要被当成惑乱人心的妖言,绑起来烧掉的。”
她虽是调侃,眼底却满是光。
一句话,逗得车厢里的气氛瞬间轻松下来。
立春也反应过来,跟着起哄:“可不是嘛!小姐现在的想法,太危险了!”
车厢里,终于重新响起了姑娘们的欢声笑语。
姬明玥靠回去,唇角微扬。
很好,自己最大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小姐,我们是直接回千玄小筑吗?”立春问道。
姬明玥原本是打算,见了车鲁之后,就去给夜星魁的奶奶,那位夜帅府老太君买些礼品,再去探望一下。
可今日在工坊耽搁了太久,现在再去,时辰已经不合适了。
她沉吟片刻,看向一旁管账的立秋。
“立秋,杨大人送来的那份明细单子上,是不是有个叫百宝楼的地方?”
立秋立刻点头:“是,小姐。有百宝楼。”
“那就去那儿。”
姬明玥做了决定。
“正好,去接收了铺子,顺路给瑶瑶那丫头挑支漂亮的簪子。”
她一想起姬明瑶那张气鼓鼓的小脸,就觉得好笑。
那丫头,要是再不哄好,怕是真能缠着她磨到地老天荒。
立秋常年在京城各处奔走,对路径极为熟悉。
她探出头去,对车夫吩咐了几句。
马车在下一个路口拐了个弯,朝着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驶去。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
“小姐,百宝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