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孝仁被他这杀猪般的哭嚎搅得心烦意乱，脑仁一抽一抽地疼。
“好了！别哭了！”
他猛地一声暴喝，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暴躁。
“老子还没死呢！哭丧给谁看！”
司柏良的哭声被硬生生吓得卡在了喉咙里:。
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配合着他那张猪头脸，显得愈发滑稽可笑。
司孝仁却笑不出来。
他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四面八方将他笼罩。
今天这事，太不简单了！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
一种无论自己如何运筹帷幄，都抓不住事情走向的无力感。
儿子大婚，满城皆知。
新媳妇却当着所有宾客和全京城百姓的面，一脚把他踹开，反手就把那泼天富贵的嫁妆捐了个精光。
这巴掌，打得他承恩伯府的脸面，比儿子此刻的脸还肿！
可他除了干瞪眼，什么都做不了。
本以为这已经是谷底，没想到下面还有十八层地狱等着。
世子不但被姬明玥的婢女当众掌掴，还在自家地盘附近，被人套着麻袋打了三顿！
他堂堂承恩伯，手握京畿巡防营和兵部督粮官的部分兵权，竟然连对手是谁都摸不清楚！
这口气，憋得他肺都要炸了！
司孝仁烦躁地在厅中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他猛地停住脚步，脑中一道电光闪过，抓住了一个被忽略的细节。
“等等！”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向那个跪在地上的家丁。
“你们说，你们去哪里找姬明玥那个贱人，被她的婢女扇了耳光？”
那个脑子稍微机灵点的家丁，还以为老爷终于要为世子爷找回场子了，连忙抢着邀功。
“回老爷！世子爷带我们去的，是城东一处叫‘千玄小筑’的别院！”
“千玄小筑”四个字，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司孝仁的天灵盖上。
他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眼球里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去……去的哪里？！”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在发颤。
家丁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但还是壮着胆子，一字一句地重复道：“千玄小筑，老爷！”
轰！
司孝仁只觉得双腿一软，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再也支撑不住肥硕的身体，“噗通”一声，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他两眼发直，瞳孔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像是丢了魂。
“完了……完了……”
“老爷！您怎么了老爷！”
候碧螺和司佳音吓坏了，以为他急火攻心犯了旧疾，赶紧一左一右地扑过来想扶他。
“别碰我！”
司孝仁却像被蝎子蜇了一样，猛地挥手打开她们，挣扎着从地上撑起半个身子，死死盯住地上哼哼唧唧的司柏良。
“谁让你去千玄小筑的？！”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锣，“谁给你的胆子去那里找姬明玥？！”
司佳音见父亲不怪罪外人，反而冲着刚被打得半死的哥哥发火，顿时不满了。
她抢着说道：“爹！您昏迷的时候，是二皇子殿下亲口吩咐哥哥的！让哥哥去给姬明玥道歉，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娶回来！”
二皇子……
司孝仁听了，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咽下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沫。
看着儿子那张已经看不出人形的脸，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到了千玄小筑，又摆你那世子爷的臭架子，在那大呼小叫了？”
司柏良歪着头，看着父亲那张比死人还难看的脸，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被疼痛搅成一团浆糊的脑子，终于泛起了一丝清明和后怕。
他不敢回答，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还是那个家丁，没眼力见地继续抢答：“回老爷，世子爷……世子爷就是骂了姬小姐一句‘贱人’，然后那个叫立春的婢女，二话不说就……就动手了……”
“啪！”
家丁的话还没说完，司孝仁就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清脆的响声，让满屋子的人都傻了眼。
他无力地摇着头，嘴里反复念叨着两个字。
“井绳……井绳啊……”
能扶井杆，不扶井绳！
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个蠢货儿子！
司佳音彻底看不懂了。
她满脸的不可思议，跺着脚尖叫道：“爹！你疯了吗？我哥都被打成这样了，您还自己打自己？“
”那个姬明玥简直无法无天！她一个商户女，凭什么这么嚣张？她打我哥，就是打您的脸，打我们整个承恩伯府的脸！“
”我们必须派人去，把她抓回来，让她跪地求饶！让她知道谁才是主子！”
司孝仁诧异地抬起头，看着自己这个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
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下一秒，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司佳音面前，扬起手，一个势大力沉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她的脸上！
“啪——！”
这一巴掌，比他抽自己的那下狠了十倍不止。
司佳音白嫩的脸颊上瞬间浮起五道清晰的指印。
她整个人都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蠢货！”
司孝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知道个屁！你哥他挨打，一点都不冤！“
”他就是被人当场打死在那，我承恩伯府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千玄小筑！那是千玄小筑！”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仿佛要将胸中的恐惧全部吼出来。
“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你爹我，承恩伯司孝仁，每次路过都必须下轿步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地方！”
话音落下。
整个前厅，死一般的寂静。
候碧螺、司佳音，还有那几个家丁，全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一个个张大了嘴巴，满脸的骇然与呆滞。
连伯爷都要下轿步行的地方？
那是什么概念？
那岂不是比皇宫门禁还要森严？！
姬明玥……她怎么会住在那种地方？！
司孝仁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恐惧所取代。
他缓了半晌，才慢慢转过头，看向一直躬身立在角落，大气不敢出的管家。
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暴怒，只剩下一种冰冷到骨子里的颤抖。
“马上！动用府里所有的人脉，给我去查！”
“查清楚，姬明玥那个贱人……和‘玄机门’，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