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山洞的日子,在饥饿、潮湿、寒冷和对未来的茫然无措中,缓慢而煎熬地流逝。每一天,都像是在重复着绝望的循环,消磨着人们仅存的意志。
直到那一天到来。
那是洪水肆虐后的一个多月(沈清辞凭借体内微弱的生物钟和在岩壁上的刻痕记录大致估算)。
连续数日的狂风暴雨刚刚停歇,天空却并未如常放晴,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凝固的血液般的、令人不安的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硫磺、臭氧和某种焦糊味的刺鼻气息,吸入肺中,让人感到阵阵心悸和烦闷。
突然,毫无征兆地,整个天地间响起了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来自宇宙深渊、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的悲鸣与震颤!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浩瀚的、痛苦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哀嚎的意志体现!
洞穴内的所有族人,包括沈清辞,都感到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灵魂仿佛要脱离躯壳,被那无形的悲鸣撕碎!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大人们也面露极度惊恐,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以为是某种比洪水更可怕的天神终极之怒降临,要将他们连同这片天地一起毁灭。
沈清辞强忍着灵魂层面的极度不适和恶心感,猛地冲到洞穴口,死死抓住岩壁,望向那暗红色的、仿佛在流血的天穹。
接下来看到的景象,让她毕生难忘,也彻底颠覆了她对这个世界的底层认知。
只见那暗红色的天穹极高远处,并非简单的云层,而是仿佛……真的破裂了!
无数巨大的、燃烧着幽蓝色、赤红色甚至惨白色火焰的“碎片”(或者说是某种难以理解的、凝聚了毁灭性能量的庞大实体),正从那巨大的、狰狞的“裂口”中,如同伤口崩裂般坠落,拖曳着长长的、照亮了整个昏暗天地的刺眼光尾,如同天空流下的、燃烧着的血泪!
每一块“碎片”的坠落,都带着毁灭性的气息,仿佛能击穿大地。
而与此同时,几道无法用“巨大”来形容的、散发着柔和却无比浩瀚、充满了神圣与威严光芒的“身影”,出现在了那苍穹的裂口处!
那并非人类认知中的任何具体形体,更像是由最纯粹的光、交织的规则和某种至高意志构成的庞大存在。
祂们的形态在不断地流动、变化,玄奥莫测——时而如蜿蜒万里、鳞甲闪烁着星辰光辉的神圣巨蟒;时而如展翼遮天、翎羽流淌着霞光的凤凰虚影;时而又凝聚成顶天立地的、模糊却散发着造化与慈悲气息的人形轮廓……
祂们散发出一种超越了生命层次的、令人无法直视、只能本能地感到自身渺小如尘埃的威压与神圣!
“神……神灵!是真正的神灵显圣了!”洞穴内,岩婆和其他年长的族人发出了近乎癫狂的、混合着极致敬畏与恐惧的哭喊,不顾一切地向着洞外的天空叩拜下去,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岩石地面。
沈清辞也震撼得无以复加,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那不是她之前接触到的、混乱狂暴的自然意念,也不是部落传说中模糊的形象,更不是修仙世界所谓的大乘之上,而是某种……真实不虚的、更高级、更有序、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悯与决绝意志的……至高存在!祂们是真实的!
祂们没有理会下方如同微尘般的人类部落,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集中向了那天空恐怖的裂口。
祂们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无比巨大的、闪烁着亿万玄奥符文、蕴含着无穷生机与修复之力的光网,试图去修补、弥合那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引向终结的破损。
然而,从那裂口中,依旧有更多燃烧的“碎片”和混乱的、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洪流倾泻而下,狠狠地撞击在光网上,爆发出足以刺瞎双眼的毁灭性光芒和冲击波。
沈清辞清晰地“看到”(或许是灵魂感知到),其中一道雍容华贵、如同人首蛇身的伟大光影,在承受了一次特别剧烈、仿佛能撕裂规则的冲击后,那由光芒和规则构成的身躯,竟然变得黯淡、破碎,最终……如同星辰走到了寿命的尽头般,悲壮地、无声无息地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那就是“神”,祂的存在震惊了穿越了几个世界的沈清辞,那不符合她在任何一个世界的认知,而祂的行为,也不同于任何传说故事。
祂轻描淡写地用身躯抵住了冲击,甚至没有回头看过一眼祂所守护的人类,祂的“神情”看不出任何“不舍”“伟大”,就那么平静地,冲上去,然后,消散了。
那是一种牺牲!一种为了弥补天空破损、阻止更可怕灾难降临的、主动的、毫不犹豫的牺牲!
紧接着,又有一道沉稳厚重、如同巨龟背负神山般的光影,发出一声仿佛来自太古的、坚定的叹息(或许是意念),毅然决然地冲向裂口最危险、能量宣泄最狂暴的核心,以其无与伦比的防御力量和本体,硬生生堵住了最大的能量洪流,自身的光芒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固化下去……
祂们,正在用自身的存在、用祂们的“神躯”与“神格”,填补苍穹!修补这片破损的天地!
沈清辞呆呆地看着,灵魂深处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与洗礼。
她之前一直怀疑神灵的存在,或者即使存在,也是漠视甚至敌视人类的,不然为何让人类经历种种困苦,为何不论在任何世界,人活着总是那么艰难。
但此刻,她亲眼目睹了这种为了某种至高目的(是为了维系这片天地,为了保护下方这渺小的人类世界吗?)而进行的、不惜自身湮灭的、前赴后继的牺牲!
这不是漠视,不是愤怒的惩罚,而是……一种她无法完全理解的、沉甸甸的、超越了种族与个体利益的……“守护”与“责任”?
一种源自创造者对被创造物的……“偏爱”?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