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暴雨虽已停歇,但铅灰色的乌云依旧低垂,将月光和星光彻底隔绝在外。
浓重的水汽与未散的雾气融合,形成了乳白色的、伸手几乎不见五指的浓雾,笼罩着整个山村和周边的山林。
空气湿冷刺骨,万物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只有远处深邃的密林中,偶尔传来一两声夜行动物凄厉的嚎叫,更添几分阴森可怖。屋檐下的滴水声规律地响着,像是为这个逃亡之夜敲打的节拍。
沈清辞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地贴在囚室门后,整个人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
她的耳朵敏锐地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声响——主屋里传来阿岩沉重的鼾声和他母亲偶尔的咳嗽声,村口那简陋了望竹楼里,值守的村民似乎因为寒冷和困倦,早已发出了沉闷的鼾声,与屋檐滴水单调的“嘀嗒”声交织在一起。整个村子,似乎都在这湿冷的夜晚陷入了沉睡。
就是现在!
她深吸一口冰冷而潮湿的空气,意念微动,一柄造型简洁、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战术匕首出现在她手中。这是来自现代世界的精良装备,在此刻,是她撬开自由之门的趁手工具。
门是从外面用一根碗口粗的硬木门闩横插住的。她将匕首极其小心地从门板的缝隙中探出,冰凉的刀锋触碰到粗糙的木闩。她屏住呼吸,手腕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运用巧劲,将匕首尖端卡入木闩与门框的微小缝隙,然后开始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向一侧拨动。得益于这些日子暗中对门闩结构的观察和灵气温养后增强的微控能力,她的动作精准而稳定。
这个过程漫长而煎熬。每一丝木纤维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她耳中都如同惊雷。她的全部精神都凝聚在指尖,凝聚在那冰冷的刀锋与粗糙木头的接触点上。时间仿佛被拉长。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
“咔……”
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木质构件脱离的脆响传来。
门闩,被拨开了!
沈清辞的心脏猛地一跳,随即被她强行压下。她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又静静等待了片刻,确认外面的鼾声依旧平稳,没有任何被惊动的迹象。
她这才用肩膀,极其缓慢地、无声地将那扇沉重的木门推开一道仅容侧身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冰冷、带着浓郁草木腐烂气息和泥土腥味的空气涌了进来。她如同一条滑溜的游鱼,侧身闪出门外,随即反手轻轻将门虚掩上,从外面看,与之前并无二致。
成功了!第一步!
她猫着腰,身体几乎贴地,凭借着多日来暗中观察记下的路线和远超常人的夜视能力,在泥泞湿滑、坑洼不平的村中小径上快速移动。
她的脚步轻盈如猫,落地无声,巧妙地避开几处可能有看家犬的人家屋檐下。浓雾是上天赐予的最佳掩护。她的身影在乳白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几乎与这片湿冷的白茫融为一体。
很快,村口那栋孤零零的、用竹子和茅草搭建的了望竹楼出现在视野的边缘。竹楼里,一点昏黄的火光在雾气中摇曳,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身影靠在柱子上,似乎已经熟睡。
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血液在血管中奔流的声音在耳边轰鸣。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不能从正面走,那里太过开阔,容易被发现。
她的视线落在了竹楼侧下方,那是一段植被相对茂密、坡度较陡的斜坡,直通山下漆黑的森林。虽然更难行走,但隐蔽性极高。
没有丝毫犹豫,她改变方向,如同狸猫般蹿下斜坡。脚下是湿滑的泥浆、裸露的尖锐石块和盘根错节的树根,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她必须全神贯注,用手扒住突出的岩石或坚韧的藤蔓,才能稳住身形,一点点向下挪动。冰冷的泥水浸湿了她单薄的裤腿,尖锐的石头硌得脚生疼,但她毫不在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远离那个村庄!
然而,就在她即将成功滑下斜坡,踏入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森林的边缘时,意外发生了!
村外不知是何动物一声吼叫,叫醒了沉睡的守夜人。
“什么东西?”竹楼里立刻传来一声警惕的喝问,带着浓重的睡意和惊慌。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起身声。
沈清辞心头一紧,暗叫时机不好!没有丝毫犹豫,她不再隐藏身形,猛地发力,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下方的森林!此刻,速度远比隐蔽更重要!
“有人跑了!站住!”身后的喝声变得清晰,伴随着竹楼木板被踩得嘎吱作响的声音。显然,值守的村民已经被彻底惊醒了。
沈清辞头也不回,拼命向森林深处冲去。冰冷的树枝抽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带出道道血痕,但她浑然不觉。身后传来了村民大声的呼喊和示警,以及逐渐响起的犬吠声!村子被惊动了!
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消失在密林深处,否则一旦被熟悉地形的村民和猎犬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她调动起体内所有恢复的力量和那一丝微薄的灵气,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不顾一切地向着大山更深处亡命奔逃。
身后的喧闹声和犬吠声越来越远,逐渐被密林吞没,但沈清辞不敢有丝毫停歇。
这片黑暗的、未知的原始森林,既是她的庇护所,也充满了致命的危险。
但她相信,以她的本领,只要给她时间,她就能恢复一定实力,到时,就是为原主算清旧账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