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认定,只有这两位先生(德先生、赛先生)可以救治华国政治上、道德上、学术上、思想上一切的黑暗……”
沈清辞震惊于这个世界竟然与现代历史中的一段时期有着惊人的相似,而同样有一批人,用尽浑身力气,试图去敲醒这麻木的国人……
她不意外这个世界的能人志士与那个世界历史上的一些人在思想上不谋而合,毕竟目标在前方,即便道路再曲折,也终会殊途同归。
她在想,这是否是她可以融入这个世界的入手点,事实上,除了原主的遗愿,她并不清楚她究竟该做些什么——万象天看起来已经像一个完整的星球,该如何让它进化她似乎毫无头绪。
好在原主的遗愿也是她愿意见到的,也许她可以从用“笔”开始,介入这个世界。
坐在昏暗的油灯下,她铺开粗糙的稿纸,拿起了笔。原主深厚的国学功底、诗词歌赋的修养,此刻成了她最好的武器。而她,穿梭诸界,见识过诸多文明兴衰、斗争哲学,她的视角,远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要犀利和深刻。
笔名?她略一沉吟。目光扫过桌角一只粗糙的、带着裂纹的陶土杯子。纵然是泥土,经过烈火的淬炼,也能成为坚韧、清越,甚至珍贵的瓷器。
她提笔,在稿纸的右上角,写下了两个字——“青瓷”。
纵然我们生于泥泞,命如草芥,历经苦难真火的考验,亦能蜕变成器,发出清鸣。每一个麻木的灵魂,都可能是未经烧制的泥土,等待着被唤醒,被塑造。
她的第一篇文章,标题尖锐如刀:《我们为何麻木?》。
文章没有直接鼓吹革命,而是从细微处切入,描绘了路边饿殍的眼神,失去儿子的母亲无声的泪水,被拉壮丁的丈夫与妻子诀别时的绝望……
她用极其精准而富有感染力的文字,将这种弥漫在底层民众中的麻木心态,一层层剥开,揭示其背后是深深的无力感、是被长期压迫后的精神窒息。
然后,笔锋一转,她写道:“麻木,是心死的先声。但我们的心,真的死了吗?看见不公,你会愤怒;面对欺凌,你会恐惧;失去至亲,你会痛苦!这愤怒、恐惧、痛苦,证明我们还活着!既是活着,为何要像待宰的牲口般,沉默地走向屠场?我们的沉默,是暴政的磨刀石;我们的麻木,是侵略者刺刀上最亮的闪光!”
文章写完,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沈清辞仔细地将稿件卷好,戴上一条素色的围巾,遮住大半面容,趁着清晨的薄雾,走向城中一家规模不大,但以敢言着称的报社——《晨钟报》。
她将稿件投入报社门口的信箱,然后迅速离去,如同水滴汇入河流,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期间,她也并未停止学习和思考。她开始系统性地研究这个时代的经济、政治结构,分析军阀混战的根源,思考列强侵略的本质。她发现,这个时代的黑暗,根源在于制度的腐朽、工业的落后和思想的蒙昧。想要真正改变,绝非易事。
几天后,《晨钟报》在副刊的显眼位置,刊登了这篇《我们为何麻木?》,署名——青瓷。
看到第一篇文章的刊登,沈清辞更加有信心,继续用“青瓷”笔名撰写文章。
她考虑到若是只写这样直击思想深处的文章,怕是有些群众不能理解其深意,而她想要的,是唤醒华国的每一个人,包括贩夫走卒、农家儿女。
因此她的第二个稿子是一篇短篇小说,名为《阿英》。讲述了一个名叫阿英的农村少女,因家乡遭了兵灾和饥荒,父母被列强杀戮,家被军阀拆毁,而她作为一名年轻的女性,受尽欺凌折磨,最终不堪忍受投井自尽的故事。她没有过多渲染情绪,只是用冷静而细腻的笔触,白描般勾勒出阿英悲惨的一生,以及她周围那些麻木或残忍的看客。
“青瓷”这个笔名,伴随着《阿英》以及后续几篇同样聚焦底层苦难、笔锋沉痛而犀利的短篇小说和散文,迅速在《晨钟报》的读者群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稿费和读者来信开始陆续寄到沈清辞在秘密租用的一个信箱地址。
这些来信中,有对文中人物命运的唏嘘同情,有对黑暗现实的愤怒控诉,也有对她文笔与见识的钦佩。沈清辞仔细阅读着每一封信,从中她能感受到一种沉睡的力量正在被唤醒,一种变革的渴望在暗流涌动。
然而,她也清醒地认识到,文字的力量有其边界。它能点燃一部分人的思想,能揭露一部分黑暗,却难以撼动根深蒂固的旧秩序和手握枪杆子的军阀。尤其是在这个信息闭塞、文盲率极高的国度,她的声音所能抵达的范围,实在有限。
她开始有意识地搜集关于国内外军事、科技发展的信息。在慧文书社,她找到了几本翻译过来的、基础的物理学、化学和工程学着作,甚至还有一些过期的、介绍欧战新式武器的外国军事杂志。这些内容对于这个时代的普通人而言艰涩难懂,但对拥有现代知识背景和强大学习能力的沈清辞来说,却是填补她对此时代技术认知空白的关键拼图。
她发现,这个时代的军事技术相较于她记忆中的现代世界,落后了不止一个时代。军队主体仍以步枪、机枪、迫击炮为主,重炮稀缺,装甲力量萌芽,空中力量更是近乎于无。而列强,已然拥有了更先进的坦克、飞机和战术理念。
一种紧迫感在她心中滋生。若没有强大的武力作为后盾,任何思想启蒙、社会改革都不过是空中楼阁,随时可能被军阀的铁蹄或列强的舰炮碾碎。
就在她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一股潜流,开始在地下涌动。
而沈清辞也清楚的认识到,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其他拯救民众的方式,因为,她激起的涟漪,必然会引起水中鳄鱼和岸上猎手的注意,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充裕。
风险,与机遇并存。寻找“青瓷”的视线,或许已经开始在暗处扫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