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流逝,沈清辞的权威在“涅盘”预案的加持下,达到了顶峰。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极速推进的背后,是日益积累的矛盾和悄然滋生的阻力。
首先发难的,并非来自外部,而是内部一些不同的声音。
一份由数位资深院士、经济专家联名提交的“内参”,被悄然送到了最高决策层的案头。这份报告没有直接否定“方舟计划”,而是以“审慎考量、科学决策”为名,对工程的“极端紧迫性”和“巨大投入产出比”提出了质疑。
报告认为,南极冰盖融化的预测模型存在不确定性,将国家战略资源如此倾斜地投入一个基于“ worst-case scenario (最坏情况)”的预案,可能严重影响其他关乎国计民生的重点领域发展。他们建议,“方舟计划”应适当放缓节奏,加强国际技术共享,避免“闭门造车”和“资源过度集中”。
与此同时,在某个小范围的内部研讨会上,一位以敢言着称的经济学家,更是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沈清辞本人。
“……我们都知道沈博士是天才,是功臣。但将如此庞大的国家战略,系于一人之决策,这是否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风险?‘方舟’计划的技术路线是否过于激进?其背后是否经过了充分、透明的科学论证?我们需要的不是个人英雄主义,而是集体智慧和制度的保障!”
这些话,虽然并未在公开场合传播,但却如同病毒般,在特定的圈子内悄然扩散。一些原本就对资源被“方舟”大量占用而心怀不满的部门,一些担心自身地位受到冲击的学术派系,开始或明或暗地附和这种论调。
“清辞,这些风声……你听到了吗?”苏晚晴忧心忡忡地找到沈清辞,将收集到的一些信息告诉她。连日的操劳让沈清辞清瘦了不少,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她的眼神依旧锐利。
“听到了。”沈清辞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是意料之中的。”
“他们这是忘恩负义!”苏晚晴有些愤懑,“没有你,面对气候问题,他们还在束手无策,还能在办公室里高谈阔论吗?”
“晚晴,”沈清辞打断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井然有序、却弥漫着无形压力的指挥部,“质疑本身并不可怕,甚至是必要的。可怕的是,我们因为这些质疑而放慢了脚步,或者因为害怕质疑而拒绝做出艰难但正确的决定。”
她转过身,目光沉静:“他们质疑紧迫性,是因为他们没有亲眼看到南极冰盖下的数据,没有感受到那分秒逼近的危机。他们质疑个人决策,是因为他们无法理解,在文明存亡的关口,有时需要超越常规的决断力和领导力。”
“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任由他们……”
“当然不。”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回应质疑最好的方式,不是辩解,而是拿出更确凿的证据,取得更关键的突破。”
她迅速做出部署:“第一,协调气候安全委员会,在不违反保密原则的前提下,向一定范围内的专家和官员,有限度地展示部分南极冰盖加速融化的核心数据和推演结果,让他们切身感受到‘火烧眉毛’的紧迫。”
“第二,安排一次小范围的、高规格的‘方舟计划’技术论证会。邀请那些持怀疑态度的权威专家参加,让他们亲自了解我们技术的先进性和可行性。用事实说话。”
“第三,”沈清辞顿了顿,“‘深海奇点’的监测数据,最近有什么新发现?”
苏晚晴立刻答道:“有!能量脉冲的频率在缓慢增加,而且我们捕捉到一种新的、极其微弱的信号,不同于之前的低频声波,更像是一种……编码信息?但完全无法破译。”
沈清辞眉头微蹙。这个隐藏在深海的不明物体,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加大监测力度。同时,准备一份关于‘深海奇点’可能对全球气候产生未知影响的分析报告,注意措辞,点到即止。”沈清辞指示道。她要将这个未知因素,也纳入到应对危机的考量中,增加自己手中筹码的分量。
内部的风波,暂时被沈清辞以更强势的姿态和更充分的准备压了下去。然而,她清楚,这仅仅是暂时平息。只要“方舟计划”一天不展现出决定性的成果,类似的质疑和阻力就不会消失。
就在她忙于应对内部杂音时,南海“深蓝探索”项目组再次发来紧急通讯——那个“深海奇点”,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活动!
南海,万米之下。
“星火”二号基地海底观测平台,如同一个沉默的哨兵,静静地伫立在幽暗的海床之上。其搭载的各种传感器,正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监测着不远处那个被标记为“深海奇点”的不明物体。
往常,奇点虽然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和空间畸变,但总体还算“稳定”。然而,就在沈清辞忙于应对内部质疑的这几天,监测数据开始出现令人心悸的变化。
能量脉冲的频率,从之前每小时几次,陡然增加到每分钟数次!脉冲的强度也提升了数个量级,甚至在一次强烈的爆发中,短暂干扰了平台与海面基地的主要通讯光缆。
更令人不安的是,那种之前被捕捉到的、类似编码的微弱信号,变得清晰了不少,虽然依旧无法理解其含义,但其重复出现的模式,让人无法将其视为自然现象。
最让项目组科学家们感到震惊的是,高精度水下摄像机捕捉到的画面显示,那个悬浮在球形空洞中央、如同多棱面黑水晶般的物体,其表面的幽暗纹路流转速度明显加快,并且开始散发出一种极其暗淡、却仿佛能吸收周围一切光线的幽光。其周围的空间扭曲现象也变得极不稳定,时而剧烈波动,时而短暂地平复。
“它……它好像活过来了?”一位年轻的海洋物理学家看着传回的画面,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项目负责人不敢怠慢,立刻将最高警报发回了二号基地总部。
沈清辞接到苏晚晴的紧急汇报时,正在主持一个关于西北地下方舟能源系统的远程会议。她立刻中止了会议,全身心投入到对“深海奇点”异动的分析中。
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实时传输着来自海底平台的数据流和视频信号。那不断闪烁的能量峰值和扭曲的空间参数,让所有看到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像不像……某种启动程序?或者……通讯尝试?”一位信息学专家小心翼翼地提出假设。
“无法判断。”另一位物理学家摇头,“其能量形式和空间效应完全超出了我们现有的物理框架。但可以肯定,它的活跃度在显着提升,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沈清辞沉默地看着屏幕中心那个散发着不祥幽光的物体,识海中的万象天,再次传来了清晰的、带着警惕和排斥意味的波动。这次的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仿佛两个不同规则体系下的造物,正在隔着遥远的空间和维度,进行着某种无形的对峙。
“它会不会……和南极冰盖加速融化有关?”苏晚晴突然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众人一愣。
沈清辞眼中精光一闪。这个猜想,与她不谋而合!虽然缺乏直接证据,但一种直觉告诉她,这个深埋于海底的“异界来客”,其存在本身就在扰动地球的能量平衡和物理规则,南极冰盖的异常,或许正是这种扰动在宏观气候系统上的体现!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么解决气候危机的关键,或许并不仅仅在于建造“方舟”,更在于处理掉这个深海的“万恶之源”!
但这个“东西”……该如何处理?常规武器在万米深海和空间畸变面前毫无意义。难道……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沈清辞的脑海——利用万象天!
这个伴随她穿越、能够收纳万物的神秘空间,是否能够……将这个“异界奇点”也收纳进去?
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感到一阵战栗。万象天虽然神妙,但收取如此庞大、能量等级如此之高、且明显带有敌对规则的物体,风险无法估量!一旦失败,或者引发不可控的后果,可能就是彻底的毁灭。
“总监,我们该怎么办?”项目负责人的声音将沈清辞从沉思中拉回。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还不是冒险的时候,需要更多的信息和准备。
“继续密切监视,记录所有数据变化。启动平台的自主规避程序,一旦奇点的活动范围进一步扩大或者出现攻击性倾向,立刻撤离。”沈清辞下达指令,“另外,将所有数据,尤其是那种编码信号,进行最高等级加密,直接传送给我的私人终端。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奇点区域,也不得向外界泄露任何信息。”
她必须独自研究这个信号,尝试理解这个“奇点”的目的。同时,她也要开始为那个最坏的打算——强行收取——做准备。
深海的异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让本就紧张的局势,变得更加波谲云诡。沈清辞感到,那决定命运的时刻,正在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