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断裂的声音在雾林边缘回荡，陈无咎立刻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他盯着手中的罗盘，指针剧烈震颤后指向东南方一片石林。那地方看起来和其他区域没什么不同，但罗盘的反应说明有问题。
“你还能连上视野吗？”他低声问慕清歌。
她闭眼片刻，指尖微微发抖：“断了又通……我看到血光，在石头中间。”
陈无咎点头，双眼缓缓泛起金纹。气运之色在他视野中浮现，石林地面下黑气如蛛网蔓延，交汇于一处凹陷地带，形状像祭坛。他的心跳没变，声音很稳：“那是引兽阵，有人想用妖兽潮杀我们。”
他立即下令：“原路退回十丈，贴岩壁走，别踩碎石。”
队伍迅速后撤。每个人脚步放轻，呼吸压低。他们绕过三块看似普通的巨石，每一块下方都藏着暗红色符纸，边缘已经烧焦一半。就在最后一名弟子离开范围时，石林深处传来极轻微的“嗤”声，像是符纸被点燃。
没人回头。
石林高处，宇文绝站在一块悬岩上，银丝墨袍被阴风掀起一角。他看着远处人影消失的方向，眉间朱砂剑痕微微发热。“他们退了。”
血玲珑从一团血雾中走出，手指缠着一缕血丝，连接着地下阵图。“没关系。阵已启，只需要一个诱饵，妖兽就会自己冲出来。等他救人的时候，就是入局的时候。”
宇文绝冷笑：“陈无咎聪明一世，终究逃不过贪心二字——他若不来，我就让整个苍云宗背这个黑锅。”
血玲珑没有回应。她的目光落在阵心位置，那里黑气已经开始缓慢旋转，像一口深井在吸气。她留下一缕血线缠在阵枢上，身影渐渐淡去，只留下空荡的石林和越来越浓的死气。
陈无咎带着人退到西侧岩壁下。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土仔细看。金瞳映照之下，土壤里浮现出灰黑色的气运痕迹，像是腐烂的根须扎进地脉。这证明阵法已经开始汲取怨力，随时可能激活。
“你能一直看着那阵眼？”他问慕清歌。
她靠在石壁上，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清醒：“只要你不走远，我可以。”
“好。”他站起身，罗盘握在左手，右手按在腰间剑柄上，“我们不退，就在这等他们收网——然后，把网割了。”
一名弟子忍不住开口：“要不要通知宗门？这种级别的阵法，不是我们能处理的。”
陈无咎摇头：“来不及。一旦妖兽被引来，整片秘境都会乱。到时候不只是我们，所有进入的人都会遭殃。而且……”他顿了一下，“动手的人不会留证据，最后只会说是宗门护阵失败。”
弟子沉默。
另一人低声说：“可我们现在只有四个人，对面至少有两个高手，还有幽冥殿的手段。”
“我们不需要正面打。”陈无咎盯着石林入口，“他们布阵是为了逼我进去，那就说明他们不敢直接出手。他们在等我犯错。”
慕清歌忽然睁大眼，身体一僵。
“怎么了？”陈无咎立刻察觉。
“阵心血光动了。”她的声音很紧，“有一股新的气息接入，是活人，正往阵里走。”
陈无咎眼神一冷：“诱饵来了。”
他知道这是陷阱的一部分。对方故意让人进入阵法范围，制造危机假象，逼他救援。只要他踏入石林，妖兽潮就会立刻启动，把他和同伴一起吞没。
“不能救。”他说得干脆。
“可那是条人命！”有弟子急了。
“那是条死路。”陈无咎盯着慕清歌，“继续看着，有任何变化立刻告诉我。”
慕清歌点头，神识再次沉入共享视野。她看到那道身影跌跌撞撞走进石林中央，像是受了伤。血光在那人脚下缠绕，越缠越紧，像是藤蔓往上爬。
“他在靠近阵心。”她报信。
陈无咎不动。他知道现在任何冲动都是中计。他回忆之前在苍狼关破阵的经验，这类引兽阵必须有活物献祭才能完全激活。如果能在献祭完成前破坏阵枢，就能反控阵法。
“阵眼有几个？”他问。
“三个。”慕清歌回答，“主阵眼在中心，另外两个在左右侧石柱底部，都被符纸盖着。”
“记住了位置。”
他开始思考反击路线。正面进不去，只能从侧面绕。但敌人肯定设了监控。他看向罗盘，发现指针对左侧阵眼反应最强烈。那里应该是能量最弱的一环。
“我去左边。”他做出决定，“一旦我动手，你们立刻准备接应。不要贸然出击，等我信号。”
“你一个人太危险！”慕清歌第一次语气加重。
“正因为是一个人，才不容易被发现。”他看了她一眼，“你盯着我，如果我出问题，立刻切断连接，保全自己。”
她说不出话。
陈无咎转身走向岩壁尽头。他贴着石缝移动，每一步都避开松动的碎石。他的金瞳始终开启，观察地面是否有隐藏符线。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腥味，那是血祭材料的味道，还没点燃。
他慢慢接近左侧石柱。距离三十步时，他停下。柱子底部有一张黄符，上面画着扭曲的符文。他的气运之眼能看到符纸下的黑色节点，那是阵法的能量枢纽之一。
只要毁掉它，整个阵法就会失衡。
但他知道不能直接动手。对方一定设有预警机制。他取出一枚小铁钉，轻轻抛出去。铁钉落地瞬间，符纸边缘闪出一道红光，随即熄灭。
果然有触发机关。
他收回手，靠在岩石后。现在只能等。等对方以为安全，放松警惕。或者等另一个诱饵彻底落入阵心，那时他们的注意力会全部集中在主阵眼。
时间一点点过去。
慕清歌的声音突然在他脑中响起：“右边那人快到阵心了，血光已经缠到脖子。”
陈无咎闭眼，深呼吸一次。
他知道时机快到了。
石林深处，宇文绝站在暗穴中，手指掐着一道血符。他感受到阵法能量正在攀升，嘴角微扬。“再往前一步，阵就成了。”
血玲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小心陈无咎反扑，他不是蠢货。”
“所以他一定会来救。”宇文绝冷笑，“只要他踏入石林，我就引爆埋在地下的九幽雷符，让他连骨头都炸碎。”
他抬头看向天空。乌云密布，没有月光。整个秘境陷入一种压抑的安静。
就在这一刻，陈无咎睁开了眼。
他看到慕清歌那边传来的画面：诱饵已经跪倒在阵心，血光如蛇缠满全身。主阵眼开始发光，黑色气流旋转加快。
就是现在。
他猛地从岩壁后冲出，直扑左侧石柱。速度极快，脚尖点地几乎没有声音。他的右手已经凝聚出一团金火，压缩成针状，准备刺入符纸下的节点。
三丈、两丈、一丈……
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符纸。
突然，石柱背面传来一丝极细的震动。
有东西在那里。
他本能地偏头。
一道血刃擦着脸颊飞过，在空中划出弧线，又折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