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余晖将县衙飞檐染上晦暗色调。
赵德贵的“恰好”失踪,绝非偶然。这块精心计算的石头投入陈序心湖,漾开深不见底的涟漪。
陈序与杜衡沉默地回到廨舍。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陈旧霉尘气息扑面而来。
“大人,赵德贵不在,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杜衡眉头紧锁,脸上带着疲惫。
陈序走到桌边点亮油灯。豆大火苗挣扎跃起,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墙壁上。他铺开写有七个名字的名单,手指重点敲在“赵氏染坊李贵、孙旺”上。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陈序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赵德贵这条明线,对方已经有所防备。但暗处的线索,他们未必能完全掩盖。”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杜捕头,要辛苦你一趟。暗中查访这名单上的七人,尤其是李贵和孙旺。记住,切勿打草惊蛇。”
“是!大人放心!”杜衡精神一振,抱拳领命,转身快步离去。
廨舍内,只剩陈序一人。
他从怀中取出用油纸包裹的碎纸片——从死者身上发现的奇特符号。圆圈,内部三个点,线条简洁却透着诡异。
他尝试向系统发出询问:“系统,能否分析这个符号的含义或来源?”
【指令收到。正在进行图案比对……数据库检索中……】
【检索完毕。未在现有数据库中发现完全匹配的公开符号记录。】
【符号结构分析:符合非公开秘密组织标识或特殊信物的一般规律。】
连系统数据库都没有直接记录?陈序的心往下一沉。
他强撑起身,从行李中翻出几块硬邦邦的干粮饼。就着冷水机械吞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填饱肚子后,强烈困意汹涌袭来。他吹熄油灯,和衣躺在硬木板床上。
——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极其细微的窸窣声,像冰冷的针刺破了陈序浅薄的睡梦。
不是做梦!
他猛地睁眼,瞳孔在黑暗中急速收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身体却保持躺卧姿势,连呼吸节奏都模仿着沉睡时的平稳。
那声音来自窗外!极其轻柔,带着刻意谨慎。
紧接着,窗纸方向传来几乎微不可闻的“嘶”声。一道冰冷审视的目光,透过新开的裂缝,悄无声息地扫视黑暗的室内。
陈序心跳骤然加速,但他依旧保持绝对静止。
那窥视的目光在室内逡巡十几息后,毫无征兆地移开。
就在陈序心中稍松时——
“咻!”
尖锐短暂的破空声撕裂寂静!
一道黑影快如闪电,从窗纸裂缝中激射而入,“夺”的一声闷响,精准钉在陈序床头咫尺之遥的木柱上!匕首尾端微微颤动,发出低沉危险的嗡鸣。
窗外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夜色中。
陈序猛地坐起身,额角沁出细密冷汗。刚才那一刻,他真切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吐息!
他点燃油灯。钉在木柱上的,是一把泛着幽冷寒光的短柄匕首。匕首之下,牢牢钉着一张折叠的粗糙纸条。
警告?还是灭口前的示威?
陈序眼神冰寒,握住冰冷刀柄,用力一拔。展开被匕首刺穿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八个用暗红色颜料写就的大字,笔触歪歪扭扭,透出扑面而来的狰狞:
“多管闲事,死路一条!”
没有落款,没有日期。
然而,陈序的目光死死钉在纸条右下角。那里,用同样暗红色颜料,勾勒着一个清晰的符号——
一个完美的圆圈,内部稳稳点着三个点。
与他贴身收藏的那枚碎纸片上的符号,分毫不差!
果然是他们!阴魂不散!
陈序握着纸条的手指节发白。一股混合着愤怒与明悟的寒意自脊椎骨窜起。
对方不仅知道他正在查案,还清楚掌握他的住处,甚至能在这防卫森严的衙门后院悄无声息地潜入!
这背后代表的,绝不是一个普通染坊东家能够拥有的能量。
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轰然压下。限期破案的压力,官场倾轧,如今再加上这毫不掩饰的死亡威胁……
但在这极致压力下,陈序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起了更加炽烈决绝的火焰。
他们怕了!他们坐不住了!
他们越是急不可耐地跳出来警告,就越是证明,他查的方向已经触碰到了他们真正的痛处!
想用区区一把匕首,一张染血纸条,就让我畏缩不前?
陈序嘴角勾起冰冷决绝的弧度。
他将纸条仔细折好,与碎纸片并排贴身收好。拿起冰冷匕首,手指轻拂过光滑锋刃。
“很好。”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自语,声音斩钉截铁。
“这闲事,我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