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时。
浩然宗后山,断魂崖。
这里是宗门的禁地边缘,罡风凛冽,终年不见天日。
今夜的月亮被厚重的乌云死死遮蔽,天地间只有无尽的黑暗。
玄机子独自一人站在悬崖边缘,那一身象征着长老尊荣的道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仿佛一只受了伤的孤鹫。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那座在夜色中巍峨耸立、重新亮起封印符文的锁妖塔,眼中的怨毒浓稠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嘭!”
玄机子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巨石上,坚硬的花岗岩瞬间化为齑粉。
“废物!一群优柔寡断的废物!!”
他对着空旷的山谷低声咆哮,五官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形:
“明明有机会杀了那个魔头!明明可以搜魂夺取魔神手臂的秘密!竟然被洛倾城那个黄毛丫头用自杀这种可笑的手段给搅黄了!”
回想起白天在广场上,苏长歌那充满嘲讽的眼神,那是对他最大的羞辱;回想起清虚道人那冷漠的斥责,那是对他权力的剥夺。
“清虚也是老糊涂了!竟然信了什么‘教化’的鬼话!终身监禁?呵呵,那是放虎归山!等那魔头羽翼丰满,第一个死的就是我们!”
就在玄机子发泄着心中的怒火时。
“嘶嘶……”
并没有风吹过,但他身后的影子,却诡异地违背常理蠕动起来。
原本平铺在地面的黑暗,仿佛有了生命,缓缓隆起,最终化作了三个全身笼罩在漆黑宽袍中的人影。
他们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感觉不到灵力波动,就像是这黑夜本身衍生出的幽灵。
影子议会。
一个游离于正魔两道之外,操控着九州局势的神秘组织。
“玄机子,你失态了。”
为首的黑袍人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沙哑而刺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听得人头皮发麻。
玄机子身子猛地一颤,原本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
他连忙转身,对着黑袍人深深一拜,额头上渗出冷汗:
“使者大人!非是属下无能!实在是那个苏长歌太狡猾!还有洛倾城那个死丫头以死相逼,属下……”
“失败就是失败,组织不需要借口。”
黑袍人冷冷地打断了他,兜帽下一片漆黑,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两道冰冷的视线,“因为你的愚蠢,计划彻底破产。上面……对你很失望。”
听到“失望”二字,玄机子双腿一软,差点跪下。
他太清楚这个组织的手段了,弃子的下场,比死更惨。
“求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能杀了那个魔头!”玄机子声音颤抖。
“机会,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黑袍人伸出一只苍白得不像活人的手,掌心托着一枚漆黑如墨、散发着浓重血腥气的圆珠。
“既然不能明着杀,那就让他成为万劫不复的罪人。”
黑袍人将圆珠递到玄机子面前,“这是‘化血蚀灵珠’。
今晚,我要你潜入锁妖塔的地基深处,将此珠引爆。”
“引爆?”玄机子一愣,有些不解。
“此珠爆发的污秽之力,会瞬间腐蚀锁妖塔的万年根基,从内部瓦解所有的封印阵法。到时候……”
黑袍人发出了一声阴森的低笑,那笑声在寒风中格外渗人:
“锁妖塔将会崩塌。而这,不仅仅是为了放走那几只小妖。”
“你要知道,第九层那个苏长歌带走的,不过是妖皇的一缕残魂。
而那真正的‘妖皇金乌·不灭肉身’,可是实打实地被镇压在塔底的地脉之中!”
“一旦封印破碎,失去灵魂压制的妖皇肉身将会彻底暴走,化作只知道杀戮的灭世凶兽!”
轰!
玄机子只觉得脑海中炸开一道惊雷,整个人倒吸一口凉气,手都在哆嗦。
“妖皇肉身?!那可是化神期巅峰、甚至半步炼虚的恐怖存在!
一旦放出来,整个浩然宗……会被瞬间夷为平地的!
数万弟子,将无一生还!”
这也太狠了!
他只是想杀苏长歌,没想过要灭了自己的宗门啊!
毕竟他在浩然宗待了几百年,这里是他的根。
“那又如何?”
黑袍人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语气中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玄机子,你要明白。若是苏长歌不死,等他翻身,死的就是你。你勾结我们的证据,早晚会曝光。”
“但如果浩然宗灭了……正道联盟自然会重新洗牌。
我们组织会扶持你,建立新的宗门,让你做新的盟主。”
黑袍人拍了拍玄机子的肩膀,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而且,锁妖塔是在苏长歌被关进去当晚倒塌的。
妖皇出世屠杀,所有人都会认为,是那个魔头在塔里搞的鬼,是他为了越狱不惜拉整个宗门陪葬。”
“这口足以压死人的黑锅,他背定了。”
“到时候,哪怕洛倾城再想保他,也保不住一个灭世的屠夫。她只能含泪拔剑,亲手杀了他。”
这一番话,彻底击碎了玄机子最后的心理防线。
恐惧、贪婪、嫉妒、野心……种种负面情绪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吞噬了仅存的良知。
是啊。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如果我不狠,死的就是我。
玄机子颤抖着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颗冰凉刺骨的‘化血蚀灵珠’。
他抬起头,原本浑浊的老眼中,此刻只剩下了孤注一掷的疯狂与狰狞。
“好!无毒不丈夫!”
玄机子死死盯着远处那座沉默的塔,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
“清虚,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大家,一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