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话音刚落,目光便转向了那四名教众身上的黑色甲胄,抬手示意其中一人上前。待那人走到近前,他伸出手指轻轻敲击甲面,发出清脆的“笃笃”声,与铁甲的沉闷截然不同。
“诸位方才只关注了诸葛连弩,却未必留意到他们身上的甲胄。”洛阳的声音透过校场的晚风传到众人耳中,“这并非铁器打造的寻常铠甲,而是用咱们后山随处可见的竹子制成,我将它命名为竹甲。”
“竹子?”人群中立刻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众人纷纷凑上前,仔细打量那副甲胄——只见甲片呈弧形,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一片片紧密拼接,用深褐色的藤蔓串联,藤蔓打结处还涂了层暗红色的胶状物质,摸上去坚硬且富有韧性。谁也想不到,平日里烧火、编筐的竹子,竟能被制成护身的甲胄。
洛阳见状,拿起一旁兵器架上的锋利战刀,刀刃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大家都知道,竹子本身质地轻盈,但未经处理便脆弱易折。我们的竹甲,需先将老竹劈成三寸宽的竹片,放入沸水中煮半个时辰,去除其中的糖分与水分,再放入柴火中烘烤三日,直至竹片呈深褐色、质地坚硬如木。”
他一边说,一边用刀尖轻轻刮过竹甲表面:“最关键的一步,是烘烤后要在甲片外层涂抹一层特殊材料——这是用松脂、桐油与草木灰按比例调制而成,晾干后会形成一层坚硬的保护膜。经过这几道工序处理的竹甲,其硬度绝不逊色于寻常铁甲,却比铁甲轻了近一半,教众穿戴起来既能灵活作战,又能减轻行军负担。”
“可……后山的竹子真的够用吗?”有长老仍带着几分疑虑,毕竟大华教如今教众数千,若要批量制作竹甲,所需的竹子数量定然不少。
洛阳闻言笑了笑,抬手指向校场后方连绵的青山:“长老尽管放心,咱们身后的这片深山,漫山遍野都是十年以上的老竹,砍之不尽、用之不竭。以往这些竹子除了偶尔用来搭建营房、编制工具,几乎派不上大用场,如今却能成为咱们的‘铁甲’来源。”
话音未落,他突然举起手中的战刀,朝着那副竹甲的胸甲位置狠狠劈下!“铛”的一声脆响,刀刃与竹甲碰撞时迸出细小的火星。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那竹甲不堪一击。
待洛阳收回战刀,众人急忙上前查看——只见竹甲的胸甲位置虽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却并未被劈开,甚至连拼接的藤蔓都没有断裂的迹象。而那把锋利的战刀,刀刃边缘竟微微卷了个小口。
“这……这竟真的挡住了!”卫统领失声惊呼,他伸手抚摸着竹甲上的刀痕,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寻常的皮甲根本扛不住这样的劈砍,就算是劣质铁甲,也未必能完好无损。这竹甲,竟真有如此韧性!”
洛阳将战刀递给身旁的亲兵,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语气郑重:“眼下咱们铁器短缺,既无足够材料打造铁甲,也无充足工匠锻造兵器。但诸葛连弩可凭巧劲破敌,竹甲能用草木护身,这两样东西,恰好能解我们的燃眉之急。有了它们,咱们不仅能守住城池,更能在战场上与大商的正规军拼上一拼!”
众人看着那完好无损的竹甲,又望向不远处仍插在靶心的箭矢,脸上的疑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振奋与希望。
原本压在每个人心头的阴霾,似乎都被这两件“草木利器”驱散了——谁也没想到,看似寻常的竹子与奇形怪状的器械,竟会成为大华教扭转困局的关键。
夜色渐深,韵城的征南军中军帐内却灯火通明。帐外寒风呼啸,卷起帐帘一角,带着塞外的凛冽气息,帐内却弥漫着压抑的沉静。
几名副将围坐在沙盘旁,正低声讨论着周边城池的布防,忽然听到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斥候特有的甲胄碰撞声。
“报——!”
一名斥候掀帘而入,单膝跪地,身上的披风还沾着未化的夜露,语气急促却沉稳。
“启禀大都督,属下奉命侦查大华教动向,发现明州、繁城两地教众近期异动频繁,每日都有大批人手前往后山砍伐竹子,车载肩扛,络绎不绝,似在赶制某物,只是具体用途不明。”
帐内众人闻言,皆停下讨论,目光齐刷刷投向主位上的征南军大都督——高烈。
高烈身着玄铁铠甲,面容刚毅,额前的发丝被烛火映得泛着微光,他看着案上的军报,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砍伐竹子?”高烈低沉的声音在帐内响起,带着几分不解。
“大华教如今粮械短缺,自保尚且吃力,不好好加固城防、囤积粮草,反倒耗费人力砍伐竹子?”
“他们要这些草木之物做什么?难道是想搭建防御工事?”
“可寻常竹制工事,根本抵挡不住我军的攻城器械。”
一旁的行军司马也附和道:“大都督所言极是。”
“大华教经上次韵城战败,精锐折损大半,器械丢失无数,按常理来说,他们应龟缩不出,全力休整才对。”
“如今突然大肆砍伐竹子,行踪诡异,倒让人摸不透意图了。”
高烈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目光落在沙盘上标注着“荆城”的位置,语气中多了几分思索:“更让人意外的是,此次率先有动作的竟是大华教。”
“本督原以为,经历上次大战后,最先发难的会是大周军才对。”
他手指点在荆城周边的区域,缓缓解释道:
“大周军在上次战役中损失最小,不仅主力尚存,其作战体系更是比南蛮军、大华教完备得多。”
“他们的步兵方阵攻守兼备,骑兵更是从大周边军抽调的精锐,连甲胄器械都是按大周朝廷正规军制式配备,实力远在大华教之上。”
“按常理推断,他们理应是最先重整旗鼓才对。”
“可如今呢?”高烈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大周军龟缩在荆城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既不派兵侦查,也不整军备战,倒像是彻底忘了韵城战的失败。”
“反倒是最弱的大华教,竟敢在此时闹出动静,实在耐人寻味。”
帐内的副将们纷纷点头,脸上都露出困惑之色。
有人猜测大华教是在虚张声势,试图迷惑征南军。
也有人担心其中有诈,或许大华教藏着什么未显露的底牌。
高烈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拿起案上的令旗,沉声道:
“传令下去,加派斥候,密切监视明州、繁城的动向,务必查清大华教砍伐竹子的真实目的。”
“同时,派人前往荆城外围侦查,摸清大周军的虚实。”
另外,传我将令,全军加强戒备,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无论大华教此举是何意图,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另外派遣一支五千人的部队前去挑衅,看看大华教在搞什么?。”
“末将遵令!”
帐内副将齐声应道,转身快步退出中军帐,帐外很快传来整齐的传令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楚烈重新将目光落在韵城”与“明州”之间的路线上,眉头依旧紧锁。
他总觉得,大华教此次的异动绝非偶然,而那源源不断被运往明州的竹子,或许正隐藏着足以改变战局的秘密。
只是此刻,他还无法看透这秘密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