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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置完血煞帮的残众,莲花楼周遭重归宁静,连风都仿佛屏住了呼吸。但这份宁静,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压抑,沉重得让人心头发慌。李莲花与白芷都清晰地感知到,天地间那股针对他们的无形排斥力,并未因方才小试牛刀而减弱分毫,反而如同不断收紧的无形枷锁,一圈圈缠绕上来,愈发清晰、紧迫,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意味。而那来自上界的牵引,也由最初微弱的、如同远方亲友的呼唤,逐渐变得明确、坚定,仿佛有一根看不见却坚韧无比的线,牢牢系在彼此的神魂深处,正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将他们引向某个既定的、超越此界的终点。

“不能再耽搁了。”李莲花望着愈发低沉、铅灰色乌云开始汇聚、仿佛触手可及的天空,平静地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澜,只有一种洞悉必然的淡然。他能感觉到,体内那磅礴如海、经过异世淬炼的力量,正在与外界固有的天地规则进行着持续不断的、无声的对抗与摩擦。每一次细微的引动,哪怕是方才那随意一指,都会加剧这种冲突,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涟漪扩散,加速那最终时刻的来临。

白芷点了点头,她莹白的指尖捻动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针尖并非静止,而是在以一种极高的频率微微震颤,与周遭天地间开始紊乱、躁动的灵气波动隐隐相合,仿佛在提前适应着某种狂暴的节奏。“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她轻声吟诵着古老的箴言,语气中非但没有面临未知危险的惧意,反而带着一种顶尖医者面对前所未见、复杂凶险的疑难杂症时的专注、兴奋与挑战欲,“这飞升天劫,便是此界天地规则,为我们这些‘逾矩者’准备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凶险、最直接的一道‘考验’或称‘洗礼’。”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智慧与自信的光芒,“正好,我也想亲眼看看,亲身试试,我这汇聚了药王谷传承、碧茶之毒感悟乃至两个异世界见识所成的全新医道,能否与这煌煌天威、这天地本源之力,一争高下,寻得一线生机!”

两人心意已决,不再有任何犹豫。当务之急,是寻找一个合适的渡劫之地。此地需尽可能远离人烟稠密之处,减少天劫余波对俗世生灵的波及与影响,此乃因果,能不沾染最好;同时,也需兼顾地利,地形需相对开阔,便于应对,但又不能是完全的绝地,需留有一线辗转腾挪之余裕。

李莲花不再掩饰行迹,心念一动,莲花楼通体泛起一层温润而明亮的清光,如同被月华洗过,又似有星辉内蕴。楼身微微一震,下一刻便拔地而起,不再依靠车轮滚动,而是如同传说中仙家的飞行法宝,化作一叶灵动的扁舟,轻盈而稳定地破开下方逐渐浓郁的云气,向着人迹罕至、灵气相对贫瘠的西北莽荒山脉疾驰而去。速度之快,在空中只留下一道淡淡的青色光痕。

沿途,天地异象已现端倪。天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铅灰色的乌云自四面八方疯狂汇聚而来,翻滚着,堆积着,颜色越来越深,逐渐转向墨黑。沉闷的雷声不再是遥远的背景音,而是在厚重的云层深处不断滚动、酝酿,如同千万面巨鼓同时擂响,又似有无数洪荒巨兽在云后苏醒,发出令人神魂震颤的低吼。一种令人心悸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威压,如同实质的水银,沉甸甸地笼罩了整片天地。下方山林间,寻常的飞鸟早已惊惶四散,投入巢穴不敢出声,走兽则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本能地感知到即将有超越它们理解范畴的可怕事情发生。

不过半日功夫,莲花楼便已深入莽荒山脉腹地,最终悬停在一处荒芜而开阔的山谷上空。此地怪石嶙峋,如同巨兽的骸骨,裸露的岩壁呈现一种死寂的灰褐色,草木稀疏低矮,顽强地在石缝间挣扎求生。天地灵气相较于外界更是稀薄许多,正是渡劫的理想场所——既可最大限度避免殃及无辜生灵,斩断不必要的因果牵连,同时也减少了外界浓郁灵气可能对天劫威力产生的额外增幅效应。

李莲花驾驭着莲花楼,缓缓降落在山谷中央一片相对平坦的巨石平台上。他步出楼外,一袭白衣在逐渐猛烈、带着腥咸湿气的山风中猎猎作响,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身形。他目光沉静如水,缓缓扫过四周嶙峋的山石和低垂的、仿佛触手可及的墨色云层,眼神中没有恐惧,没有兴奋,只有一种近乎剔透的明澈与安然。

“便在此处吧。”他轻声道,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紧随其后的白芷耳中,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决断。

白芷颔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专注。她素手一翻,一个样式古朴、非木非金的药箱出现在手中,另一只手上则握着一个展开的针囊,上面插着数十根长短不一、粗细各异、闪烁着金、银、玉等各色温润宝光的金针,针尖寒芒点点,似乎能刺破这凝重的空气。她没有任何迟疑,身形如穿花蝴蝶般灵动,迅速在莲花楼周围丈许范围内游走。

只见她指尖飞舞,一道道以自身精血混合着特制药粉绘制而成的、蕴含着精纯生命气息的淡绿色符箓,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被打入地面特定的方位。这些符箓与她在楼身关键节点提前布置的微型阵法相互勾连、共鸣,瞬息之间,一层淡淡的、却坚韧无比的、流动着盎然生机的翠绿色光罩升腾而起,如同一个倒扣的玉碗,将整座莲花楼稳稳地守护在内。这光罩并非纯粹防御,更带有极强的自我修复与净化特性,能有效抵御能量冲击与邪祟侵蚀。

同时,她将数个造型各异的玉瓶、瓷瓶放置在光罩边缘触手可及的石台上,瓶塞微微开启,沁人心脾、或清冽、或醇厚的各异药香已然弥漫开来,光是闻着,便让人精神一振,气血活跃,显然都是她压箱底的保命灵丹与疗伤圣药。

“我先布置一番,你调整内息,务求圆满,勿留丝毫滞涩。”白芷语速稍快,却依旧清晰沉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李莲花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于楼前那块最巨大的青石上盘膝坐下,闭上双目。他并未如临大敌般刻意运转功力,鼓荡气息,反而让身心彻底放松下来,意念放空,与这片即将迎来毁灭与新生终极考验的天地逐渐契合、共鸣。体内那浩瀚磅礴的扬州慢内力,如同有了自主意识般,自行沿着玄奥复杂的轨迹周天流转,速度不快,却愈发显得圆融通透,沉凝如无底深渊,又浩瀚如无垠星海。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柄藏于匣中的绝世名剑,所有锋芒锐气尽数内敛,返璞归真,却又无形中引动着周遭的风云变色,成为天地气机交感的中心。

天空中的乌云愈发厚重浓稠,低垂得仿佛真的要压到山谷两侧的山巅之上。云层之中,不再是简单的银蛇乱舞,而是开始凝聚出各种模糊而狰狞的形态,雷光隐现,颜色由亮白转向刺目的亮紫,甚至开始泛起一丝丝不祥的暗红。轰隆隆的雷鸣声不再间断,而是由远及近,连绵成一片,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如同战鼓催征,震得人心神摇曳。一种纯粹、原始、充满毁灭意味的气息在天地间疯狂弥漫、凝聚,空气凝重黏稠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压力。

白芷布置好一切,静立于李莲花身侧稍后一步的位置,神情凝重而专注,如同最忠诚的护法。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浩瀚恐怖的天地威压,绝大部分都如同无形的探照灯,死死锁定在李莲花身上,将他视为首要目标。但她作为与其气息紧密相连、命运与共、同样超越此界界限的存在,亦被这天劫毫无遗漏地视为了必须清除或考验的目标之一,只是承受的压力相对稍轻一些,如同主犯与从犯的区别。

“来了!”李莲花骤然睁开双眼,眸中并非精光爆射,而是如同古井深潭,倒映出云层中那酝酿到极致的毁灭雷光,一种明悟与决然一闪而逝。

几乎在他话音刚起,尚未完全落下的瞬间——

“咔嚓——!!!”

一声仿佛能撕裂苍穹、震碎大地的恐怖巨响悍然爆发!一道粗如殿柱、凝练无比、核心呈现出深邃紫色的恐怖雷霆,如同挣脱了束缚的灭世狂龙,悍然撕裂了浓重如墨的乌云,带着最纯粹、最暴烈、最不容置疑的毁灭气势,仿佛携带着整个世界的愤怒与排斥,朝着山谷中央、青石之上那道白色的身影,当头劈落!刺目欲盲的雷光瞬间将昏暗的天地映照得一片惨白,所有色彩都在这一刻失去意义,只剩下极致的光与暗。那震耳欲聋的巨响不仅作用于耳膜,更是直透灵魂深处,让人的真灵都为之颤栗。

第一重雷劫,便已如此骇人!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寻常武林神话瞬间灰飞烟灭的恐怖一击,李莲花并未起身,甚至未曾抬头去看那毁天灭地的景象。他只是平静地抬起了右手,并指如剑,对着空中那急速坠落的紫色雷龙,看似随意,却又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般,轻轻一点。

并非硬撼,而是引导,是化解,是以无厚入有间!

在他指尖触及虚空的刹那,一道无形无质、却真实不虚地扭曲了光线的剑意领域,以他为中心瞬间张开,笼罩了周身三丈之地!那狂暴狰狞的紫色雷龙一头闯入这看似空无一物的领域之中,竟如同陷入了无边无际、粘稠至极的混沌泥沼,俯冲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减!其蕴含的毁灭性能量,更是在闯入的瞬间,便被那无处不在、细密如尘、却又锋锐无匹的细微剑气层层剥离、分化、引导、扭曲!

远远望去,那凶悍的雷龙仿佛撞上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庞大的雷霆之力被分解成无数道细小的、失去了凝聚性的电蛇,哀鸣着四散溢开,如同烟花般绽放在领域边缘,最终只能无力地击打在周围坚硬的岩石上,留下片片焦黑的痕迹与弥漫的青烟,却未能伤及领域核心、青石之上那道白衣身影的分毫。

以巧破力,以意化劫,将磅礴天威消弭于无形!

然而,天地之威,规则之怒,岂是等闲。第一道雷霆刚散,能量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第二道、第三道劫雷便已接踵而至!一道比一道更为粗壮,一道比一道更为迅猛!颜色也由深邃的紫色,逐渐转向更为压抑、能量更为内敛的暗紫,乃至边缘开始缠绕上一丝丝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漆黑电芒!

李莲花依旧稳坐原地,身形如磐石般纹丝不动。唯有他那并拢的指剑,在身前虚空中看似随意地划动、点刺、牵引。随着他指尖的每一次微妙变化,那无形的剑意领域亦随之生出无穷变幻。时而成混沌初开、阴阳未分的太极之势,圆转如意,将狂暴雷霆之力巧妙地卸开、引导向四面八方;时而又如周天星斗运行,以无数细微如尘的璀璨剑意星光,持续不断地消磨、分解着雷霆的本源;时而又似水中青莲层层绽放,每一片花瓣都是一道净化之力,将雷霆中蕴含的暴戾、毁灭意念洗涤、中和。

他将自身对剑道极致锋芒的理解、对阵法的空间结构与能量流转的掌控、乃至对天地自然生灭循环、阴阳平衡的深刻感悟,尽数融入了这看似轻描淡写的防御之中。这已非简单的武学招式,而是近乎于“道”的演绎,是自身所学所悟的集中体现。然而,看似轻松,实则对他心神的消耗,对力量精微操控的要求,已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白芷在一旁密切地观察着,她的灵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捕捉着李莲花每一丝气息的波动,领域每一次能量承受的阈值。她看到李莲花那始终平静如水的面容上,额角已悄然渗出细密如珍珠般的汗珠,呼吸的频率虽然依旧平稳,但每一次吐纳的深度却有了细微的变化。显然,这般精微到极致、持续不断的高强度操控,对他心神的消耗极大。

她看准一道格外粗壮、核心已近乎纯黑、带着浓郁毁灭与死寂气息的劫雷,在被李莲花那星河剑意领域削弱超过七成,但仍有近三成残余之力如同跗骨之蛆般穿透领域屏障,直袭李莲花本体的那个稍纵即逝的间隙,玉手轻扬,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咻!咻!咻!”

三根细如发丝、长度却截然不同的金针,化作三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流光,带着尖锐却短暂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刺入李莲花背后“神道”、“灵台”、“至阳”三处关键大穴。针尖入体,并未深入,而是以一种奇异的频率高速颤动着,一股精纯温和、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生机活性的特殊药力,顺着金针瞬间渡入其经脉,不仅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快速修复着那穿透领域时带来的细微经脉震伤与能量侵蚀,更如同给即将见底的油灯注入了新的灯油,让李莲花那急速消耗的心神之力与内力,得到了及时而有效的补充。

“凝神,守元!意随气走,勿强勿抗!”白芷清越的喝声适时响起,声音不大,却蕴含着奇特的安定力量,如同醍醐灌顶,穿透隆隆不绝于耳的雷声,清晰无比地传入李莲花的心神深处。

李莲花精神微微一振,那因持续消耗而略显迟滞的剑意领域瞬间重新变得灵动圆融,如同被清泉洗涤过一般,光芒微闪,便将后续汹涌而来、颜色愈发深邃的雷霆稳稳挡住,分化瓦解。

雷劫无情,一重接着一重,毫不停歇,也毫不留情。到了第五重,雷霆已不再是简单的、直来直往的劈落,而是开始化生出各种具象的、充满杀伐意味的形态!有时如万千雷光凝聚成的巨大矛阵,如同军阵齐射,铺天盖地攒刺而下;有时又化作遮天蔽日的雷霆巨网,封锁所有闪避空间,缠绕绞杀;有时甚至幻化出龙、虎、凤、蟒等上古雷兽的模糊虚影,携带着相应的天赋神通,咆哮着、撕扯着扑杀而来,灵动凶悍更胜实体!

整个山谷早已面目全非,原本平坦的巨石平台布满深坑,焦土遍地,黑烟滚滚,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纵横交错,蔓延至远处山壁,触目惊心。若非莲花楼有白芷精心布置的、融合了生灭之理的双重阵法光罩守护,恐怕早已在这毁天灭地的余波中化为齑粉。

李莲花终于长身而起。他知道,单凭静坐防御,以巧化力,已难以完全抵挡后续这愈发狂暴、灵动且充满毁灭意志的天劫。他需要更主动地迎击,以攻代守,在这天威中斩出一条路来。

他并指为剑,第一次主动踏前一步,迎向一道刚刚凝聚成形、化身数十丈长、鳞爪狰狞、周身缠绕着暗红色毁灭电光的恐怖雷蛟!

“破!”

一声轻叱,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蕴含着无匹的坚定与斩断一切的剑道意志!一道凝练到极致、颜色近乎纯青、仿佛能切开虚空、剥离法则的凛冽剑气,自他指尖迸发而出,后发先至,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雷蛟虚影能量最为凝聚、也是其核心所在的逆鳞之处!

“轰——!!!”

雷蛟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鸣,庞大的身躯当空剧烈扭曲、膨胀,最终轰然炸裂,化作漫天狂暴的暗红色雷光,如同血雨般四散溅射、消散,将附近的山壁炸得碎石纷飞。

李莲花身形微微一晃,脸色瞬间苍白了一分,嘴角不可抑制地溢出了一缕鲜红的血迹。强行以自身剑意核心,击散如此高度凝聚、蕴含法则碎片的劫雷形态,那恐怖的反震之力与法则层面的冲击,如同重锤砸在他的神魂与肉身之上,若非他根基深厚远超常人,只怕这一下就已身受重伤。

白芷一直全神贯注,在他身形微晃、嘴角溢血的瞬间,早已准备好的右手拇指与中指轻轻一弹,一枚龙眼大小、表面氤氲着七彩霞光、内部仿佛有液体星河在缓缓流动的丹药,化作一道七彩流光,精准无误地射入李莲花微张的口中。丹药入口,甚至无需吞咽,便瞬间化作一股磅礴而温和的暖流,如同决堤的江河,汹涌澎湃却又井然有序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不仅快速抚平他翻腾震荡的气血与内力,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那被反震之力损伤的经脉与脏腑,甚至隐隐滋养着他那受到冲击的神魂。

“第六重!”李莲花深吸一口气,借助丹药之力瞬间压下伤势,眼神非但没有因受伤而黯淡,反而如同被擦拭过的宝剑,愈发锐利逼人,紧紧盯住天空中再次开始酝酿、气息更加恐怖的劫云。

接下来的雷劫,更加超出了常理的认知。第六重是连绵不绝、仿佛永无止境的雷火交织,紫色的雷霆与赤色的天火相互缠绕、借势,焚山煮海,温度高得足以融化金石;第七重更是诡异,竟是无声无息、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灰色阴雷,不伤肉身,专蚀神魂,防不胜防;第八重则达到了一个极致,劫云之中直接化出一座由九九八十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雷霆巨剑组成的古老剑阵,带着森然肃杀的远古剑意,将他牢牢困在核心,如同磨盘般缓缓旋转、绞杀!每一道雷霆巨剑都蕴含着不同的剑意与毁灭特性,或刚猛,或阴柔,或迅疾,或沉重,彼此配合无间,仿佛有生命般,誓要将阵中之物彻底磨灭!

李莲花已然将一身修为、两个世界的见识与感悟,发挥到了此生前所未有的极致!剑法、掌法、身法、阵法、对天地气机的引动……种种手段信手拈来,融会贯通,再无半点滞碍。他时而如谪仙临世,衣袂飘飘,剑舞清辉,于方寸之间演绎无穷剑道妙理,破尽万法;时而又如亘古磐石,以身化阵,引动地脉之气,硬抗煌煌天威,不动不摇;时而又如清风流云,在间不容发的缝隙中穿梭,以精妙到毫巅的身法避开致命的绞杀。白芷的金针与丹药,更是如同最精准、最及时的补给线与生命线,总在他内力将竭、心神耗损、或身体受伤的关键时刻降临,一次次将他从力竭崩溃或重伤陨落的险境边缘硬生生拉回,让他能够持续不断地与这恐怖的天劫对抗。

两人之间的配合,已臻至一种超越言语、近乎心灵感应的化境。无需交流,甚至无需眼神,仅仅是通过气息的微妙变化、神魂波动的些微涟漪,便能瞬间明了对方此刻的状态与最迫切的需求,做出最完美、最及时的应对。

然而,天劫之威,终究超乎了凡人(哪怕他们已近乎非人)的想象。第八重雷劫剑阵虽最终被他以一招融汇了“相夷太剑”至锐与“扬州慢”至柔的“太初之剑”强行破去,但李莲花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重。他此刻半跪于地,以一段在雷火中幸存的焦黑树枝支撑着身体,原本整洁的白衣早已破烂不堪,化作缕缕布条挂在身上,露出下面焦黑开裂、鲜血淋漓的肌肤,气息微弱紊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白芷亦是脸色苍白如雪,不见一丝血色,频繁动用高阶丹药和金针秘术,尤其是炼制那枚“七彩蕴神丹”所耗费的心力,对她的元气消耗堪称巨大,她感觉自己的神魂都传来阵阵虚弱之感。

但,天空中的劫云非但没有因第八重雷劫被破而散去,反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无比、覆盖了整片山脉天空的、漆黑如墨的雷霆漩涡!漩涡中心,并非一片黑暗,而是在疯狂地吞噬着周遭的一切光线与能量,凝聚着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色彩、仿佛凝聚了此界天地所有毁灭、终结、排斥意念的终极力量!那散发出的威压,让方圆数百里的所有生灵,无论是普通野兽还是稍有灵性的精怪,都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匍匐在地,连颤抖都无法做到,只剩下最原始的、面对终极毁灭的恐惧。

第九重天劫!也是最后一重,最强的一重!

李莲花拄着树枝,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楚与铁锈般的血腥气。他抬起头,望着那如同魔神之眼、俯视众生的恐怖雷霆漩涡,眼中非但没有绝望,反而燃起了更加炽烈、更加纯粹、更加不屈的光芒!那是属于李相夷的骄傲,属于李莲花的淡然,更是属于一个求道者面对终极挑战时,源自生命本源的不屈与昂扬斗志!

白芷强忍着神魂传来的阵阵眩晕与身体的虚弱,一步步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伸出冰凉却稳定的手,紧紧握住了他那只满是伤痕与焦黑的手。她的掌心,渡过来一丝精纯而温暖的本命元气,如同寒夜中的一点星火。

“最后一关了。”她的声音因元气大伤而显得有些沙哑、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与子同袍的坚定,“一起。”

李莲花反手用力握紧了她冰凉的手,感受着那丝微薄却无比珍贵的本命元气,重重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那雷霆漩涡的中心,那凝聚了此界最终极毁灭力量的存在,仿佛终于蓄势完成——一道无法用任何世间色彩去描述、仿佛是一切颜色尽头、又是所有黑暗源头的、粗大得如同天柱般的终极雷柱,带着湮灭一切、让规则都为之崩解的恐怖气息,轰然降临!它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扭曲呻吟,光线被吞噬,声音被抹去,只剩下最纯粹的、终结的“无”!

面对这代表着此界天地最终考验、也是最后送别的终极一击,李莲花与白芷对视一眼,皆从对方那伤痕累累、却依旧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了同样的决然、同样的信任、以及同样的……向死而生!

李莲花猛地挺直了仿佛随时会散架的脊梁,发出一声穿云裂石、蕴含着无尽剑意与生命力的长啸!他不再有任何保留,体内那经过八重雷劫洗礼、破而后立、隐隐凝聚出一丝不朽意味的所有力量——包括扬州慢内力、剑道意志、异世感悟乃至生命本源,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道纯粹由无尽生机与斩断法则的锐利剑意交织而成的、璀璨夺目的青色光柱,如同逆流而上的巨龙,悍然冲向那自九天垂落的毁灭雷柱!这是他凝聚了毕生所学、融汇了两个世界见识、在此刻极尽升华的至强一击!名曰——“归真”!

与此同时,白芷双手如同绽放的莲花,疾如闪电般幻化出无数玄奥的指诀!七七四十九根她温养多年、堪称本命法器的金针,同时自针囊中飞射而出,化作四十九道颜色各异的流光,精准无比地、深浅不一地刺入李莲花周身所有要害大穴、奇经八脉乃至几处隐秘的窍穴之中!她动用了药王谷传承中最高、也最凶险的禁忌秘术——“金针渡元,逆转乾坤”!

这不是简单的疗伤或补充内力,而是以自身至少三成的生命本源与神魂精华为引,如同最狂暴的催化剂,强行激发、燃烧李莲花此刻所有的潜能、底蕴,甚至不惜透支他部分未来的生命根基,将他此刻的状态、力量、意志,在瞬息之间推向前所未有的、超越极限的巅峰!这是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打法,赌上的是两人的未来与根基!

“轰隆隆——!!!”

两股代表着此界生灵所能达到的极限力量,与天地规则终极显化的毁灭之力,在半空中轰然对撞!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没有能量冲击波——在碰撞的核心,一切似乎都回归了混沌!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那里变得模糊,只有最本源的生与灭、存在与虚无在激烈地交锋、湮灭、再生!这种绝对的“无”持续了仿佛永恒,又似乎只是一瞬。

紧接着,无法形容其巨响与光芒的爆炸才猛地席卷开来!如同千百个太阳同时炸裂,又似整个宇宙归于原点后再次爆发!恐怖的能量风暴如同实质的海啸,以碰撞点为中心,呈环形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所过之处,空间如同玻璃般寸寸碎裂,露出后面漆黑混乱的虚空乱流!下方整片山谷,连同周围数座山峰,在这毁灭性的风暴中,如同沙堡般无声无息地坍塌、瓦解、最终化为最细微的尘埃,被卷入虚空,彻底消失!

莲花楼外那坚韧的翠绿色防护光罩,在这股超越界限的冲击下,剧烈地闪烁、扭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光罩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白芷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蕴含着本命精血的血箭,射入光罩核心的阵法枢纽,双手结印,拼尽最后一丝神魂之力,强行稳固!光罩最终在彻底破碎的边缘,顽强地坚持了下来,但光芒也已黯淡到了极致,仿佛随时会熄灭。

那毁灭性的光芒与能量风暴,足足持续了十息之久,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天空之中,那覆盖千里的厚重劫云,开始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那令人窒息、绝望的天地威压也随之如冰雪消融,迅速退去。一缕纯粹、温暖、蕴含着新生气息的金色阳光,如同利剑般,顽强地刺破了逐渐稀薄的云层,如同一道神圣的阶梯,径直照射而下,落在了那片已然消失、被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天坑所取代的原山谷中央。

天坑边缘,一片狼藉的焦土之上,李莲花半跪于地,全靠插入焦土的一截断裂的、焦黑如炭的树枝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他浑身焦黑,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鲜血混合着焦糊的皮肉,不断地从裂开的伤口中渗出、滴落,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神魂之火摇曳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寂灭。但,透过那焦黑的外表,他勉强睁开的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经历了亿万次捶打淬炼后的星辰内核,纯净、坚韧、蕴含着新生的光芒与超越此界的韵味。

白芷倒在他身旁不远处,脸色惨白得如同透明的水晶,没有一丝血色,嘴角挂着一缕触目惊心的殷红血迹,气息比李莲花还要微弱。而最令人心碎的是,她那一头原本乌黑亮丽、如同瀑布般的青丝长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两边鬓角开始,无可逆转地蔓延开一缕缕刺目惊心的雪白!那是动用“金针渡元”禁忌秘术,过度消耗、近乎燃烧生命本源与神魂精华,所付出的惨重代价!这白发,代表着的是她根基的损伤,寿元的折损。

她艰难地、一点点地抬起头,凌乱的白发粘在汗湿的额角,看向不远处那个同样伤痕累累、却依旧顽强挺立的身影,扯出一个虚弱到了极致、却依旧灿烂、带着无尽欣慰与释然的笑容,气若游丝地说道:“看来……我们……成功了……”

李莲花看着她鬓角那刺目的白发,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庞,心中一痛,如同被最锋利的针狠狠刺穿。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挪动身体,靠近她,伸出手,颤抖着、却无比轻柔地拂过她那新生的白发,声音沙哑干涩得如同破旧风箱,却蕴含着能融化坚冰的温柔与疼惜:“嗯……成功了……多谢……辛苦你了……”

白芷无力地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一阵强烈的眩晕与虚弱感如同潮水般袭来,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软软地倒向地面。

李莲花强提起丹田中刚刚重新凝聚起的一丝微弱真气,伸手将她揽入自己同样伤痕累累的怀中。他小心翼翼地从自己那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襟内袋里,取出白芷早已准备好的、用以在最后关头吊住性命的两枚保命灵丹——一枚“九转还魂丹”,一枚“生生造化丹”,轻柔却坚定地喂入她口中,并以自身那微弱却精纯的真气助其化开。自己也服下数颗疗伤固元的圣药。

两人相拥在这片劫后余生、满目疮痍的焦土天坑边缘,沐浴着那道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温暖的金色阳光。虽然身体伤痕累累,元气大伤,根基受损,但他们的生命气息,却在一种破而后立、向死而生的玄妙状态下,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发生着本质的蜕变与升华!经历这九重毁天灭地的雷劫洗礼,他们的肉身与神魂,都得到了最彻底、最残酷、也最有效的淬炼与提纯,去芜存菁,根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固、纯粹。体内力量的性质,也在悄然转变,带着一丝不属于此界、更为高渺的气息。与此方天地的最后一丝联系、最后一道枷锁,也在这雷劫之中,被彻底斩断、熔炼。

飞升天劫,终是渡过。

(第三章 并肩迎雷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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