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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给他们的时间是72小时,但事实是今晚就已经在催促了,普拉秋斯觉得,他们好像沾上泥污,迫切想要甩掉。

普拉秋斯很快收拾好了东西,他们本来就在这没有什么,黄昏,等吃了最后一餐,是几块烤鱼排和一些蔬菜,他们就背着一个看上去就有点瘪的帆布包,上了这熟悉到令人后背发凉的运输机。

上次这样子一起出去,换来的是一死一伤。

现在则是要去一个完全没有印象的欧斯坦高级学院。

他们在运输机一边的座位上坐好,飞机却未立即开动,没多久,施坦纳少校领着四个手持冲锋枪的士兵“噔噔噔”上了飞机,坐在了他们对面。

普拉秋斯不确定这究竟是保护还是监视,一路上,他都在发呆,飞机在机场降落后,听到开门声,他反倒是第一个站起来走出去的。

他回头望了一眼墨绿色的飞机外壳,脚下是一种熟悉的干净的混凝土地面,远处就是开着灯光的现代式的候机大厅。

格里高利跑下飞机来到他身边,看着远处的候机大厅愣住了,毕竟这和现代的太像了。

旁边停放着几架银白色的螺旋桨客机,他们没有多停留,七个人径直走向了候机大厅。

施坦纳少校给他们的最后的命令是:“不准乱跑,学院的人会自己来接。”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而且,那张被收走的紫色烫金卡片又被发给了他们,只是感觉质感都不太一样了。

昏黄的夕阳洒在他们身上,拉开长长的影子,飞机飞走后,只剩下了一种孩子被抛弃的失落和迷茫。

不过,斯莱特和伊芙娜看起来已经不止第一次这样的经历,当普拉秋斯和格里高利,还在因为刚进这里因为人声喧闹而感到不自在时,他们两人已经领着楚月棠、楚月明和小小的赛里斯去了一处空着的边缘的座位坐下。

望着玻璃窗外即将落下的太阳,普拉秋斯说:“午夜列车……应该是他们为了名字更神秘高级一点吧?”

谁知道,七个人坐在那排座位,一坐就是四小时……

斯莱特和伊芙娜还是那么淡定自然,已经在座位上睡着了,完全不紧张的样子,楚月棠和楚月明虽然没有睡觉,不过也很安静。

至于他们三个人,已经坐到屁股发痛,腿发麻的地步了,每过一小段时间就要起来活动,例如绕着巨大的候机大厅一圈一圈走,但是又让自己累到极点。

越晚,他们只感觉斯莱特睡得越香,因为几个人只有他发出了舒服的呼噜,普拉秋斯真觉得他心大。

白炽灯突然熄灭了,好像也知道不适合出现,真的午夜即将来临,一片黑暗瞬间笼罩他们四周,星光和月光化作温暖的风吹进来。

潮水般的黑暗已经漫过候机大厅,将座椅、指示牌和远处的安检口统统吞噬,不规则的银白纹路是月光和玻璃的杰作,普拉秋斯不安攥紧帆布包的肩带,听见身旁格里高利吞咽唾沫的声音。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一样默契地坐下,再也不起来,此刻的候机大厅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微弱的呼吸声。

看着伊芙娜和斯莱特两人平静的侧脸,普拉秋斯只觉得,他们一定是可以靠得住的。

他的眼睛努力适应着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他注意到远处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烁。

好像是一种幽蓝的光芒,若隐若现,像是深海里的幽灵在飘荡,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身体微微前倾,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格里高利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顺着他目光望去,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什么?”格里高利压低声音,明显颤抖。

普拉秋斯摇摇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那幽蓝的光越来越亮,缓缓向他们靠近,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光芒在逼近,一个模糊的轮廓显现出来,那是一个人影,身形高大,大半个身体仿佛笼罩在一层雾气之中。

格里高利的尖叫划破死寂的瞬间,普拉秋斯感觉后槽牙都在打颤,幽蓝光芒中模糊的人影突然顿住,普拉秋斯甚至看见那团雾气诡异地扭曲了一下……

大概是某种糟糕的“羊群效应”,紧接着楚月明的哭腔声、塞里斯的惊呼,还有楚月棠强装镇定却变调的一句“别慌”,几个人像被打翻的蜂巢般炸响。

“给我闭嘴!”斯莱特身上盖着一件大衣,直接坐得笔直,乱发支棱得像只炸毛的猫。

他揉着眼睛正要发作,幽蓝光芒却“啪”地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刺目的白光。

“谁把应急灯打开了?”普拉秋斯抬手挡光,只听到旁边的帆布包拉链哗啦作响。

格里高利居然在慌乱中掏出了防身用的折叠小刀,有些哆哆嗦嗦地指着光源。

光束在他们面前缓缓下移,照亮一双锃亮的皮鞋,穿棕色西装的中年人举着手电筒,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浑圆,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手里还拎着个纸袋,袋口露出几根长长的没吃完的巧克力。

“您……您就是来接我们的?”楚月棠感觉有点不对劲,打破沉默,中年人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把纸袋往身后藏了藏。

他清了清嗓子:“学院招生办的,本来想给你们个惊喜,结果……”他的目光扫过格里高利的小刀,“看来惊吓成分超标了。”

斯莱特重新躺回椅子,用大衣蒙住头闷声说:“让你们别一惊一乍,我在睡觉……”

话没说完,他的肚子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咕噜声,伊芙娜抿着嘴憋笑,普拉秋斯看见中年人悄悄把纸袋往前提了提,巧克力的包装纸在微微的光亮下是诱人的质感。

“那个……”格里高利红着脸,连忙把小刀塞回包里,“猜得没错,您手里拿的,是给我们的迎新礼物?”

中年人一愣,随即豪爽地撕开包装:“就当赔个不是!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

他掰下两块巧克力,狡黠地眨眨眼,“想知道怎么去学院,得先回答我个问题,得清楚你们是怎么样的条件嘛……”

候机大厅里,黑暗裹着手电筒的白光,中年人晃着手电筒,光束在地面扫出歪歪扭扭的光圈,安静的氛围下,反倒像某种神秘仪式。

普拉秋斯咬着饼干,突然觉得这场景太过荒谬了。

之前等太久还被不明光影吓得魂飞魄散,现在却为了块巧克力乖乖听一个西装革履的大叔讲脑筋急转弯。

“呃……第一个问题。”中年人镜片后的目光突然变得像阳光般锐利,“你们血统怎么样?”

大厅陷入诡异的死寂,只有斯莱特压抑的呼吸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普拉秋斯感觉掌心沁出冷汗,帆布包的肩带在指间打滑。

这个问题就像一柄悬在头顶的铡刀,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界定这所谓的“血统”的多寡。

“我们……”格里高利刚开口就被伊芙娜拦住,她沉默着从帆布包内侧夹层抽出那张紫色烫金卡片。

中年人立即露出一脸笑容。

其余人对视一眼,纷纷掏出卡片,七张卡片在中年人手电筒的光圈里铺展开。

中年人接过卡片的手突然剧烈颤抖,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都浑然不觉。像鉴定古董般将卡片举到眼前,用指甲刮蹭着卡片背面,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

当他翻过最后一张也就是普拉秋斯的卡片时,手电筒“啪嗒”掉在地上。

“这不可能……”中年人后退两步,领带彻底散开来,“纯度这么高的……你们……你们可要把我害惨了!”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哭腔的尾音在大厅里回荡。

“第二个问题呢。”塞里斯瞪着眼。

这个中年人捏卡片像是捏着滚烫的铁片,连忙将这些卡片归还它们的主人:“不问了,不问了。”

话未说完,他突然抓住最近的普拉秋斯:“跟我走!现在!”

他的皮鞋在地面差点打滑,拽着几个人跌跌撞撞冲向一旁黑暗的员工通道,“列车已经等了很久了,你们这群小祖宗!”

“所以我们回答正确了吗?”普拉秋斯边跑边着急说。

他看起来比任何人都急:“答对了!可惜没时间给你们发奖品了!”他的力气大得惊人,普拉秋斯踉跄着被拽着往前跑,帆布包在腿边乱撞。

“等等!机场会有地铁?”楚月棠一边跟着跑一边喊,险些摔倒。中年人头也不回:“常规操作!别问那么多!”

墙壁上还贴着“员工通道”的标识,楼梯的金属扶手冰凉刺骨,尽头的门虚掩着,中年人冲上前,一脚踹开门,一股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

下方赫然是一个空荡荡的地铁站台。

普拉秋斯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完善的世界观又崩塌了,他被拽着进去,轨道里漆黑一片,只有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轰鸣声。

“别愣着啊!”中年人又把一根巧克力塞进塞里斯手里,在后面推着几人往站台深处跑,“列车在那边等候。”

格里高利突然拽住他的西装:“这是不是有点突然了……”

中年人脸上的表情混合着焦急和无奈:“突然?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要看着你们亲自上列车。”

像是突然冒出来一样冒出来地铁的车头,车玻璃的颜色就像他们发的黑曜石勋章。

几个人都急匆匆跟着这个中年人的安排进了车门,车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中年人攥着普拉秋斯的手腕,掌心的汗透过袖口渗进来,像一条冰凉的小蛇。

他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看来不会耽误到了……”

听到这句话,普拉秋斯也大胆回应:“我们看起来是你的业绩?”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面色激动,有些口吃,“既然进车了,那就去坐下吧。”

豪华的真皮座椅还是暖和的,昏黄的烛火在烛台上摇晃,把车厢内的影子拉得扭曲诡异。

“一人坐一个车厢。”中年人等普拉秋斯坐下后面无表情说。

普拉秋斯刚要开口问为什么要分开,中年人已经让几个人去了前面的车厢,车门一声“咔嗒”,关上了,他隐隐约约看见中年人在圆形玻璃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车厢突然震颤起来,烛火猛地蹿高半尺,在墙壁上映出无数晃动的光斑。普拉秋斯什么都干不了,只是跌坐在柔软的座椅里,帆布包滑落在脚边,一点巧克力粘在上面,锃亮的皮靴在这个“遍布氛围灯”的环境中快变成金黄色的了。

“这算什么迎新……”他对着只有自己一人的车厢喃喃自语,声音却又被列车启动的轰鸣吞没。

真皮座椅的纹路硌着后背,远处传来塞里斯他们的惊呼,并且隔着车厢竟变得有些模糊而遥远,他恐惧地想象到溺水者的呼救。

烛火突然偏向一侧,没有风,火苗却朝着车门的方向倾斜,在地面投下这个少年拉长的影子。

他盯着自己扭曲的轮廓,突然觉得那更像是某种蜷缩的怪物,就在烛光中仿佛活了过来,藤蔓正缓缓从墙壁上垂落。

“别自己吓自己,虽然我……也是一个会发疯的人。”他用力搓了搓脸,帆布包肩带在掌心勒出红痕,当他抬头,列车加速的瞬间,他看向窗外。

就和他的内心一样,一片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窗户仿佛没有擦干净,边缘还有灰白的扭曲的印迹。

他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脸无所谓,以前遇到大事的时候,他也是这么个表情。

毫无征兆的凉风穿过这节车厢,普拉秋斯咬着牙,这场风差点让他头发立起来。

一声冰凉且熟悉的:“哥哥……”

普拉秋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让自己没有跳起来,那声“哥哥”像浸透冰水的丝线,顺着脊椎钻入天灵盖,好像来自四面八方。

列车震颤,烛火静止,映得对面空座椅的真皮表面泛起粼粼波光。

他慌乱地从座椅上站起,转身对着后面张望。

“别看了,我就在你前面啊……”

他身子发怔,缓缓回头,坐下,盯着眼前的烛台,与对面凭空出现的那个人。

焦糖色头发探出阴影,发梢仿佛还沾着细碎星芒,他支着下巴,黑燕尾服上的银线刺绣华丽,胸前是白蝴蝶结。

他歪头微笑,烛光恰好爬上他的睫毛,将那双琥珀色瞳孔里的竖线照得纤毫毕现。

“你这……每次出现能不能不要跟鬼一样……还是说你真的是鬼?”普拉秋斯声音有些发颤,想不到瑟伦会在这里出现。

“茶要凉了。”他修长的手指叩击桌面,却是凭空出现两只鎏金茶杯,蒸腾的雾气中飘来苦杏仁的气息,“不介意分我半块巧克力吧?”

他还是那样优雅淡定,袖口滑落处,普拉秋斯帆布包里那根被体温软化的巧克力居然就凭空浮在茶杯里,正缓缓朝四周渗着,在液体表面蜿蜒成扭曲的符号。

他微笑着托腮,注视那些巧克力流痕的模样,像在品鉴一幅稀世名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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