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眼神恳切，继续道：“奈何段某身负大理宗室重任，早有婚约在身，身份所限，命运弄人……
最终，段某有负青萝深情，未能给她一个名分归宿，此乃段某毕生之憾，每每思之，痛彻心扉！”
他话锋一转，将重点引向了自己并不知情的盲点，同时也是一种巧妙的试探与防守：“至于太妃您……段某今日之前，实不知青萝的生身之母，竟是您这般尊贵无比、武功通玄的前辈高人！若早知如此，段某……段某……”
他恰到好处地停顿，露出一副“早知如此，或许会有不同选择”的遗憾表情，随即摇头叹息。
“唉，现在说来也是徒增惭愧，只是……”
段正淳目光直视李秋水，语气变得格外笃定，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情场老手的自信：“段某虽负青萝名分，但自信待她之心，绝非虚假。
青萝她性子刚烈执着，心中或有怨怼，但以段某对她的了解，她断不会因此便对段某生出不死不休的恨意，更不会在太妃面前，刻意诋毁段某为人。”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又暗藏机锋。
核心意思无非几点：第一，我们是自由恋爱，我没骗她。
第二，分手是现实所迫，非我本意，我很遗憾。
第三，我不知道你是她妈，知道的话可能另说，结局可能就不一样了。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女儿自己都不恨我，你一个当妈的，凭什么越俎代庖来兴师问罪？
不得不说，段正淳能在情场上纵横数十年，让那么多性格各异的女子对他又爱又恨、念念不忘，绝非仅靠一副好皮囊和甜言蜜语。
他极其擅长揣摩女子心思，更对自己御女有术的能力有着近乎盲目的自信。
无论是正妻刀白凤的冷傲刚烈，阮星竹的俏皮隐忍，秦红棉的爱恨交织，甘宝宝的幽怨算计……
最终，只要他愿意放下身段，温言软语，甚至涕泪交加地表演一番深情与无奈，这些女子几乎无一例外都会心软，旧情复燃。
这种屡试不爽的成功经验，构成了他面对任何情债时最大的底气。
他此刻便是赌定了，即便李青萝性格偏激狠辣，对他有怨，但那份旧情必然还在，绝不可能在母亲面前将他贬得一文不值，甚至可能还会下意识地维护他。
只要李秋水不是直接从李青萝那里得到必须杀段正淳的明确指令，他就有周旋的余地。
果然，他这番话说完，李秋水脸上的冰冷之色微微一顿，那双勾魂摄魄的美眸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诧异。
这厮……倒是会说话。
李秋水心中暗忖。
段正淳猜得不错，她近两年忙于在西夏国内为萧峰未来的计划铺路，稳固权力网络，确实还未曾亲自南下姑苏去见女儿李青萝。
她对段正淳的怒火，更多是基于母亲对女儿遭遇的天然护犊之心，以及根据李青萝多年来性情大变、偏激行事所推断出的被负心汉所害的结论。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般气势汹汹找上门，段正淳要么抵赖，要么狡辩，自己便可顺势发作，狠狠教训这个负心薄幸之徒。
可她没料到，段正淳竟然如此光棍地承认了感情，将责任推给命运和身份了。
更关键的是，他直接点出了青萝自己未必恨我这个可能的软肋！
李秋水是何等人物？
她自己就是情场上的绝顶高手，当年与无崖子、天山童姥甚至丁春秋之间的爱恨纠葛堪称一部传奇，对男女之间那点心思看得透透的。
段正淳这番话里透露出的、对自己魅力的十足自信，以及那份笃定李青萝不会彻底恨他的心态，李秋水瞬间就品出来了。
看来，我这傻女儿，怕是真的被这风流王爷拿捏得死死的，即便被抛弃，心中怨念再深，那份旧情怕是也未曾彻底斩断……
李秋水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滋味，有对女儿的疼惜，也有对段正淳这种自信的冷笑。
然而，李秋水岂是易与之辈？
她当年能成为西夏王妃，执掌权柄，靠的绝不仅仅是美貌和武功，更是超绝的心智与果决狠辣的手段。
段正淳想用话术将她绕进去？那是门都没有！
只见李秋水脸上那抹诧异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澹漠的笑意。
她并未直接回答段正淳关于“是否听青萝所言”的问题，根本不接这个话茬，仿佛没听见一般。
她只是轻轻向前迈了半步，白色宫装无风自动，一股凛然的气势悄然弥漫。
她看着段正淳，声音依旧娇柔，却字字如冰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母兽护崽般的狠厉：
“段王爷，你倒是能言善辩，推得一干二净。”
她微微歪头，露出一抹颠倒众生的、却毫无温度的笑容：“只是，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你碰了我李秋水的女儿，却未能给她应有的名分与归宿，最终弃她而去，任她半生孤苦，性情大变。”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眼中寒光爆射：“我女儿是否恨你，是否原谅你，那是她的事！但我这个当娘的，看到女儿因你之故蹉跎半生，心中这股气，不顺！”
“今日，我便要替她，也替我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最后一个气字尚未完全落下，李秋水的身影已然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甚至没有太多明显的肢体动作，她只是看似随意地、轻飘飘地抬起了那只白皙如玉的右手，五指微拢，对着数丈之外的段正淳，隔空便是一掌印出！
这一掌，无声无息，初时并无骇人掌风，也不见罡气奔涌，仿佛只是女子娇嗔时随意一挥。
然而，站在李秋水侧后方的萧峰、天山童姥、无崖子等绝顶高手，眼神却同时微微一凝！
“白虹掌力！”
天山童姥低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似有赞叹，又似不屑。
段正淳到底是大理段氏高手，身经百战，在李秋水抬手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便猛然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万万没想到，李秋水竟如此果决狠辣，话不投机便直接出手！
而且这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却给他一种无处可避、无力抵挡的恐怖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