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七年,黑风岭归途,残阳如血。秋生指着远处山道上的黑影,声音发颤:“师父,那东西……跟着咱们一路了!”英叔反手按住腰间桃木剑,眯眼望去。那人影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手里提着一盏纸灯笼,火光忽明忽暗,在暮色里像颗飘忽的鬼火。
文才早吓得腿软,拽着英叔的袖子:“师父,莫不是那旱魃的同伙?要不咱们绕道走?”英叔眉头紧锁,沉声道:“这山路只有一条,绕道便是进乱葬岗。且看他来意。”
那蓑衣人脚步极轻,踏在枯叶上竟无声响,片刻便到了近前。斗笠下的脸隐在阴影里,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巴。他没说话,只是将灯笼往前递了递。灯光映亮四周,英叔忽然瞥见他蓑衣下摆,竟露着半截青灰色的脚踝——没有穿鞋,皮肉上还沾着湿泥。
“阁下是何人?为何尾随我师徒三人?”英叔握紧桃木剑,指尖在剑符上一抹。
蓑衣人缓缓抬起头,斗笠下的脸毫无血色,双目却亮得惊人。他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道长不必惊慌,在下并非歹人。只是有一事相求。”说罢,他竟朝英叔拱手作揖,动作僵硬得如同木偶。
秋生壮着胆子插嘴:“你有何事?不妨直说。”蓑衣人沉默片刻,抬手掀开蓑衣。众人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左肋处,竟插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钎,伤口处不见血迹,只有缕缕黑气往外渗。
“在下本是黑风岭守墓人,十年前被一伙盗墓贼所害,尸身被弃于山涧。”蓑衣人声音愈发低沉,“那伙贼人,便是今日引你们去墓穴的军装匪类。他们盗走的并非只有玉衣,还有一具……养在棺中的血尸。”
英叔心头一震:“血尸?莫非是以生人精血饲育的凶物?”蓑衣人点头:“正是。那血尸本是前朝宦官,被葬于此地时,周身灌满了朱砂水银,本可镇住戾气。可盗墓贼炸开墓穴时,不慎划破了镇尸棺,让血尸吸了山中阴气,已然苏醒。”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震得林叶簌簌作响。蓑衣人脸色大变:“晚了!血尸已出棺!”
英叔当机立断:“文才,取乾坤袋里的墨斗线!秋生,把黑狗血拿出来!”师徒三人迅速布阵,墨斗线在地上拉出八卦阵形,黑狗血泼在阵眼,顿时腾起一片白雾。
那嘶吼声越来越近,很快,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撞破树林,扑了过来。这血尸身形臃肿,皮肤呈暗紫色,十指如钢钩,所过之处,草木尽数化为焦黑。它看见八卦阵,竟发出一声狞笑,径直朝阵中冲来。
“孽障!休得放肆!”英叔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纵身跃起。桃木剑刺中血尸额头,金光迸射。血尸吃痛,狂性大发,一把将英叔掀翻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蓑衣人突然扑上前,将灯笼狠狠砸向血尸。那灯笼里的烛火竟是镇魂烛,遇邪即燃,瞬间化作一团烈火,将血尸裹住。血尸惨叫连连,在火中疯狂挣扎。
英叔趁机翻身而起,将一道“九天玄刹符”贴在血尸头顶,大喝一声:“敕令!”符纸金光暴涨,血尸浑身抽搐,渐渐化作一摊血水。
火光熄灭时,蓑衣人的身影也变得透明。他朝英叔拱手:“多谢道长相助,大仇得报,在下可以安心去了。”说罢,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暮色里。
文才瘫坐在地,喘着粗气:“师父,这世上的凶物,怎么就没完没了?”英叔望着蓑衣人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人心不足,贪欲不灭,凶物便不会绝迹。”
三人收拾行囊,正要赶路,却见山道尽头,又有一盏灯笼亮起。这一次,灯笼旁竟站着十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个个身披蓑衣,手提灯笼,正朝他们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