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机推广项目的横幅在清溪县各村挂起来时,林默正坐在市农机配件厂的会客室里,手里捏着一份皱巴巴的配件检测报告。窗外的机器轰鸣声此起彼伏,他却盯着对面王厂长的脸,眼神里带着精准的笃定——要破周明远的配件垄断,光靠张老板的人情不够,得让这些私营厂家主动把他当成“自己人”,这才是逢迎的门道。
王厂长是个四十出头的实干派,桌上摆着半杯凉透的茶,手里翻着林默带来的县农机保有量清单,眉头却没松:“林同志,不是我不乐意给你优惠,我们这厂子刚开两年,要养三十多个工人,低价供货,我这边利润太薄了。”
林默没急着反驳,反而把检测报告推过去,指着上面的“南方水田专用配件适配率”数据:“王厂长,您看这组数——咱们县有两千三百亩水田,农机保有量明年至少翻一倍,可市面上的配件要么是北方旱地用的,要么是劣质翻新的,您这厂的新型配件,我试过,在泥田里跑三天都没问题,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他话锋一转,又从包里掏出一份草拟的推广计划:“我跟您说实话,我不仅要跟您签长期合同,还想帮您把这配件推到周边三个县——只要您给我县里15%的低价,我就让合作社的技术员在培训时,专门讲您这配件的好处;以后周边县来考察,我第一个带他们来您这儿。您想想,靠这几个县的订单,您这厂的名气和销量,是不是都能上去?”
王厂长的手指在清单上顿住了,眼里的犹豫渐渐散了。他抬头看向林默,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你这话当真?周边县的推广,你真能帮我搭线?”
“我林默从不放空话,”林默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您要是信我,咱们现在就签合同;要是不信,我再带您去县里看看,看看农民有多缺好配件,看看咱们的农机站有多需要稳定的供货渠道。”
这话戳中了王厂长的心思——私营厂家缺的不是技术,是名气和稳定订单。林默给的不仅是订单,更是打开南方市场的钥匙。王厂长当即拍板:“行!我信你!合同我现在就让人拟,不仅低价15%,以后县里要是需要定制配件,我优先安排生产!”
从配件厂出来,林默心里踏实了半截。他知道,逢迎不是低头讨好,是摸透对方的需求,再把彼此的利益绑在一起——厂家要销量,他要稳定供应链,这样的合作才牢不可破。
回到县里,林默没歇着,直接去了红星村。合作社的带头人选举会已经开了半个多小时,屋里坐满了农民,吵得像炸开了锅。有的说该选村里的老支书,有的说该选懂点机器的年轻人,还有人担心“选了谁,最后都没咱们的好处”。
林默刚进门,屋里瞬间静了。老支书先站起来:“林技术员,你来得正好,你说该选谁?”
林默没直接回答,反而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中间,笑着问:“大家先别急着选带头人,咱们先说说,加入合作社,你们最想得到啥?”
“能低价租收割机!”一个老农立刻喊道。
“修机器方便点,别再跑几十里路找周明远!”
“要是能跟着学点技术,以后自己修机器就好了!”
林默把这些话一一记在本子上,然后才开口:“那咱们选带头人,就得选能帮大家实现这些的人——第一,得有威望,能公平办事,不偏袒;第二,得愿意学技术,以后能帮大家修机器;第三,得把大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比如分红怎么分,租金怎么定,都得跟大家商量着来。”
他顿了顿,看向人群里的李大叔——李大叔去年跟着林默学过修脱粒机,为人老实,上次周明远卖劣质配件,还是他带头找周明远理论。“我提个建议,李大叔怎么样?他懂点技术,为人正派,上次帮大家退劣质配件,跑了三趟县城都没抱怨。要是大家信他,就让他先试试,要是做得不好,咱们再换。”
人群里立刻有人应和:“李大叔行!上次我家机器坏了,他连夜来帮我修,没收一分钱!”
“对!李大叔公平,选他我放心!”
李大叔红了脸,连忙摆手:“我怕我做不好……”
“有啥做不好的,”林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给你做免费培训,章程咱们一起定,要是遇到问题,咱们大家一起商量。你不是一个人在干,是替大家干。”
那天下午,各村的合作社带头人都定了下来。林默没直接给他们派任务,而是带着他们去农机站学维修,跟他们一起商量合作社章程——分红比例按农民的入社时长和贡献算,租金根据农时浮动,农忙时降价,农闲时打折。带头人都说:“林技术员懂咱们,跟他干,心里踏实。”
林默知道,逢迎农民的需求,不是给点小恩小惠,是让他们觉得“这是自己的合作社”,有话语权,有实实在在的好处。这样,就算周明远再造谣,农民也不会信。
没过几天,服务中心的学徒小张就跑来报信:“林哥,周明远最近老往乡镇农机站跑,昨天还去了向阳乡,说要给站长送‘好处’,让农机站别跟咱们合作,跟他的公司合作。”
林默心里一紧,却没慌。他知道,乡镇农机站最怕啥——怕担责,怕用了劣质配件出问题,还怕没政绩。周明远给的“好处”是短期的,可风险是长期的,他得让站长们看清这一点。
第二天一早,林默就带着李大叔和老陈去了向阳乡农机站。站长老周正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周明远送的两条烟,见林默进来,赶紧把烟往抽屉里塞,脸上有些不自然。
林默假装没看见,笑着递过去一杯茶:“周站长,今天来,是想跟您说说合作社的推广进度——咱们乡已经有五十多户农民入社了,下月初就能把农机服务点建起来,到时候您这儿的农机普及率,至少能提15%,年底县里考核,您这儿肯定是先进。”
老周的眼睛亮了亮,却还是皱着眉:“林技术员,不是我不想跟你们合作,周明远那边……说能给咱们站提供‘低价配件’,还说你们的配件供应不稳定。”
“周站长,您看这个,”林默掏出周明远劣质配件的检测报告,还有农民的投诉记录,“这是去年周明远卖的轴承,检测出来是翻新的,导致咱们乡三台拖拉机坏在田里,农民损失了好几千斤稻子。您要是跟他合作,万一再出这事儿,农民找您要说法,县里再追查下来,您这站长的位置,能坐得稳吗?”
李大叔也跟着开口:“周站长,我是红星村的,去年我家拖拉机用了周明远的配件,坏了半个月,稻子都烂在田里。林技术员的合作社,配件都是从正规厂家进的,上次我家机器坏了,当天就修好的,还没收我多少钱。您要是跟咱们合作,农民高兴,县里也表扬您,这多好啊!”
老周看着检测报告,又看了看李大叔激动的样子,额头上冒出了汗。他把抽屉里的烟拿出来,扔在桌上:“这个周明远,差点害了我!林技术员,你放心,我肯定跟你们合作社合作,以后周明远再来,我直接把他赶出去!”
从农机站出来,老陈笑着说:“林技术员,你这嘴真厉害,三句话就把站长说动了。”
林默摇摇头:“不是我嘴厉害,是我知道周站长想要啥——他要的是安稳,是政绩,不是那点短期的好处。咱们帮他实现这些,他自然愿意跟咱们合作。”
这边刚稳住农机站,那边周明远又开始搞小动作。小张又来报信:“林哥,我听周明远的工人说,他想在咱们下周六的农机培训会上搞破坏,好像要在演示用的收割机上动手脚,让机器在农民面前出故障,说咱们的农机质量差。”
林默心里冷笑,周明远真是狗急跳墙了。但他早有防备——之前跟合作社的农民说过,要是看到陌生人碰农机,立刻告诉他。而且,他知道周明远的手段,无非是在传动带、齿轮这些地方做手脚,只要提前检查,就能防住。
培训前一天,林默带着李大叔和几个合作社的年轻人,把五台演示用的收割机拆开检查。果然,在最前面的一台收割机里,发现传动带被割了个小口——只要机器一启动,受力后肯定会断。
“林哥,这肯定是周明远干的!”李大叔气得发抖。
林默却很平静:“别声张,咱们悄悄把传动带换了,再在周围安排几个人盯着,看看谁来搞破坏。”
第二天的培训会,向阳乡的晒谷场上挤满了农民。周明远派来的两个工人混在人群里,眼睛一直盯着那台收割机,等着看笑话。
林默亲自操作收割机,启动、前进、收割、脱粒,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银灰色的收割机在田里穿梭,割下来的稻穗瞬间变成金黄的稻谷,效率比人工快十倍。农民们看得欢呼起来,有的还跑过去摸收割机的履带,兴奋地说:“这机器真好用,明年我也入社!”
周明远的工人脸色越来越难看,想悄悄溜走,却被合作社的农民拦住了。“你们是周明远派来的吧?想搞破坏,没门!”一个年轻农民喊道。两人不敢说话,低着头挤出了人群。
培训会结束后,老陈拍着林默的肩膀:“林技术员,还是你有远见,提前防住了周明远的坏招。”
林默笑了笑:“不是我有远见,是咱们有人帮——要是没有张老板帮我找配件厂,没有大家当合作社的带头人,没有农民帮我盯梢,我一个人,根本扛不住这么多事。”
他抬头看向晒谷场上欢呼的农民,心里清楚:逢迎不是耍小聪明,是真心实意地帮别人解决问题,是把自己的目标,变成大家的目标。王副局长和周明远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可他想着农民的收成,想着厂家的销量,想着农机站的政绩——把这些人的需求都放在心上,自然会有人跟他一起,化解所有危机。
那天晚上,林默收到消息:省纪委已经对王副局长展开正式调查,周明远的公司因为涉嫌销售假冒伪劣产品,被工商部门查封了。林默站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很平静。他知道,这不是结束,是开始——以后还会有新的问题,但只要他继续把农民放在第一位,继续学会“逢迎”每一个真心做事的人,就没有跨不过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