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殷爵烨的耐心即将告罄时,大门缓缓打开。
穹姒走了出来。
她身着一条设计感十足的红色及膝连衣裙,外搭一件黑色小披肩,美的惊心。
她脸上化了精致的妆,气色极好,眼神清明而平静,手里只拿着一个装着证件的小手包,步履从容。
不像去结束一段婚姻,倒像是去参加一场宴会。
她甚至没有多看驾驶位的殷爵烨一眼,径直走到车后座,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开车。”
清冷的声音响起,没有称呼,没有寒暄,仿佛他只是一个预约好的专车司机。
殷爵烨所有准备好的开场白,瞬间被堵死在了喉咙里。
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从后视镜里看向那个女人。
她上车后便微微侧头看向窗外,只留给他一个完美却疏冷的侧影。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她怎么可以如此平静?
过去的五年,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
殷爵烨猛地发动引擎,车子一下蹿了出去,试图用这种方式打破车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而,后座的人只是因惯性微微后仰,随即调整了姿势,甚至连一句抱怨或者疑问都没有。
更让殷爵烨气血上涌的是,没过几分钟,他再从后视镜看去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在这种去离婚的路上,在他开的车上,她竟然能睡得着?!
殷爵烨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羞辱感瞬间席卷全身。
他之于她,已经连让她情绪波动一下的价值,都没有了吗?
甚至连警惕和厌恶,都懒得给予了?
这种彻头彻尾的无视,比她恨他更让他难以接受。
他一脚油门,又一脚刹车,试图制造颠簸。
穹姒眼睛依旧闭着,眉头微蹙,像是被打扰清梦般有一丝不悦,却依旧没有睁眼,也没有开口。
这段通往民政局的路,殷爵烨从未觉得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
漫长的是车内这几乎要将他逼疯的死寂和漠视,短暂的是,他知道,路的尽头,就是彻底的终结。
最终,车子还是平稳地停在了民政局的停车场。
不是因为殷爵烨想通了,而是他悲哀地发现,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引起后座那个女人的丝毫关注。
像是一拳拳打在空气里,徒劳又可笑。
引擎熄火。
穹姒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眸中一片清明,丝毫没有刚睡醒的迷蒙。
她利落地推门下车,动作流畅,没有一刻迟疑。
殷爵烨也立刻下车,快走几步,在她踏上民政局台阶前,拦在了她面前。
他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犹豫,或者伤感。
但他失败了。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薇薇,”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种他以往最厌恶的语气,是近乎哀求的挽留。
“你真的……想好要和我离婚了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这是他最后的试探,也是最后挽留自己可笑自尊的方式。
他甚至可悲地幻想,或许她会有一瞬间的动摇。
穹姒终于正眼看了他,那目光却让殷爵烨如坠冰窟。
那不是恨,不是怨,而是一种彻底的、居高临下的……
怜悯?
仿佛在看一个演滑稽戏的小丑。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里满是嘲讽,然后绕过他,径直步入了民政局大厅。
殷爵烨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接下来的流程,快得超乎想象。
因为有提前签署好的离婚协议,冷静期也已届满,工作人员只是例行公事地确认了双方身份和意愿,询问财产分割、债务处理等条款是否清晰无异议。
“无异议。”穹姒的声音清晰冷静。
殷爵烨张了张嘴,最终也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钢印落下。
两个暗红色烫银的本子被分别推到了他们面前。
结束了。
纠缠了五年,痛苦了五年,利用榨取了五年,也虚伪掩饰了五年的婚姻关系,在法律意义上,彻底画上了句号。
穹姒拿起属于自己的那本离婚证,看也没看,直接放进了包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殷爵烨动作有些迟缓地拿起那本证书,他只觉得那证书的温度滚烫到灼人。
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心脏像是突然空了一块,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他踉跄着跟了出去。
站在民政局的台阶上,早晨的阳光他只觉得有些刺眼。
殷爵烨恍惚地看着前方,却猛地瞳孔一缩。
不远处,一辆低调但难掩奢华的黑色宾利静静停靠着。
车旁,倚着一个身姿颀长的男人。
姜玦。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一颗纽扣,少了几分商场上令人敬畏的凌厉,多了几分慵懒的期待。
他怀里,抱着一大束极其夺目的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