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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踉跄着,依靠在冰冷的不锈钢操作台上,粗重地喘息。

左手依旧死死掐着右腕上方,试图压迫止血,但鲜血还是不断从指缝间渗出,顺着手臂流淌,滴落在肮脏的地面上。

那坨仍在微微蠕动的扭曲金属还缠绕在她的右手腕上,像一条寄生汲取生命的铁线虫。

必须处理伤口,必须想办法解决影子的麻烦。

她忍着眩晕和恶心,目光再次扫过这个令人作呕的处理间。

那几个鼓囊的黑色塑料袋散发着持续的腐臭。

她记得,之前撕下规则五时,似乎瞥见冰柜门内侧边缘,靠近铰链的地方,好像还贴着点什么。

求生欲压过了疼痛和不适。

她拖着虚浮的脚步,再次靠近那台巨大的立式冰柜。

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她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艰难地扒开厚重的冰柜门,借着里面更昏暗的灯光和外界透入的光线,看向门的内侧。

那里,确实有一张纸条。

不是打印体,而是手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仓促间用某种暗红色的东西书写而成:

【规则九:影子撕裂者,需寻无光之室,静待影重归。切勿再触镜。】

无光之室……静待影重归……

陈寻默念着这句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需要找到一个完全没有光线的地方。

这个处理间显然不符合,那盏昏暗的灯泡虽然恶心,但确实提供了光源。

她必须离开这里。

她低头看了看右手腕上那坨扭曲的金属,尝试用左手去扯掉它。

指尖刚一触碰,那金属就如同受惊的蛇般猛地收紧,更深地嵌入了皮肉,带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同时脚下的影子裂口也随之一阵剧烈的波动。

不行,不能强行移除。

这鬼东西和影子的损伤,都是规则惩罚的一部分,恐怕需要遵循规则九才能解决。

她深吸一口带着腐臭和血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左手松开右腕,任由鲜血流淌,转而在地上摸索。

很快,她找到一块沾满油污的粗糙布料。

她将布料缠绕在右手掌和那坨扭曲金属上,勉强算是个包扎,至少能吸收部分血液,避免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做完这个简单的处理,她已经满头冷汗,嘴唇苍白。

她捡起地上另一块稍干净的布料,撕成布条,将受伤的右手和前臂简单地吊在胸前,尽量减少活动带来的震动痛楚。

现在,离开这里,寻找“无光之室”。

她走到那扇铁皮门前,侧耳倾听。门外一片死寂。

她缓缓拉开一条门缝,浑浊的眼睛透过缝隙向外窥视。

门外是一条狭窄的走廊,墙壁斑驳,地面同样油腻。

光线比处理间更暗,只有远处尽头似乎有一点微弱的光源。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腐败和清洁剂混合的沉闷气味。

没有那个红衣小女孩的踪迹。

陈寻深吸一口气,用左手轻轻推开门,身体紧贴着墙壁,如同受伤的母豹,悄无声息地滑入走廊。

她的脚步虚浮,但每一步都尽量放轻。

右手的剧痛和灵魂深处因影子撕裂传来的冰冷剥离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提醒着她规则的残酷。

她沿着走廊,朝着与那点微弱光源相反的方向移动,那里似乎更加黑暗。

走廊两侧有一些关闭的门,门上标识模糊不清。她尝试推了推其中一扇,门锁着。

就在她经过一个堆放着废弃纸箱的角落时,前方拐角处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还有拖拽重物的摩擦声。

陈寻立刻屏住呼吸,将自己缩进纸箱后的阴影里,心脏因紧张而加速跳动,牵动着右手的伤口一阵抽痛。

脚步声靠近,是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员工。

他们推着一辆运送垃圾的推车,车上堆满了黑色的大型料袋,散发出浓烈的腐臭。

“……真是受够了,天天都是这些……”一个员工低声抱怨,声音沙哑。

“少废话,赶紧处理掉。‘那位’不喜欢看到这些东西堆积。”另一个员工声音更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们从陈寻藏身的角落前经过,并没有发现她。

陈寻紧紧贴着墙壁,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直到脚步声和推车声在走廊另一端渐渐远去,她才缓缓松了口气。

根据规则七,黑衣员工是“可信”的,但陈寻此刻对任何“人形存在”都充满了警惕。

她不确定如果自己被他们发现,会引发什么后果。尤其是她现在这副受伤并违反规则的状态。

她等了几分钟,确认外面再无动静,才从藏身处出来,继续向黑暗深处摸索。

走廊尽头是一个向下的楼梯间,没有灯光,只有安全出口指示牌散发着幽绿的如同鬼火般的光芒,勉强勾勒出楼梯的轮廓。

下面似乎更黑。

无光之室……也许在楼下。

陈寻没有丝毫犹豫,沿着楼梯,一步步向下走去。

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危险之上,右手腕的疼痛和影子的撕裂感如影随形,提醒她时间可能不多了。

她的身影逐渐被楼梯口的黑暗吞噬,只留下身后走廊那点微弱的光,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腐臭。

楼梯间比上面更加阴冷,空气几乎凝滞。

陈寻扶着粗糙的墙壁,一步步向下,右手腕的抽痛让她额头不断渗出冷汗。

她必须集中精神,对抗那种想要蜷缩起来的虚弱感。

下到楼梯转角平台,这里连幽绿的指示牌光芒都变得微弱。

她停顿片刻,让眼睛适应几乎完全的黑暗。

脚下影子的撕裂感似乎在这片浓黑中变得更加清晰,那是一种持续的钝痛,源自骨髓深处。

她继续向下,终于踩到了平地。

这一层比上面更加破败,空气中灰尘味更重,还有一种陈年积水的腥气。

这里应该是酒店某个被废弃的后勤层或者地下室区域。

走廊更加狭窄,两侧是斑驳的石灰墙壁,有些地方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砖块。

地上散落着一些看不清是什么的杂物。

她必须非常小心才能不发出声响,也不被绊倒。

她沿着走廊缓慢移动,寻找着任何可能作为无光之室的房间。

大多数门都锁着,或者根本打不开,有些门把手一碰就掉下锈蚀的碎屑。

在一个拐角后面,她发现了一扇与众不同的门。

这扇门看起来异常厚重,像是金属材质,门上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标识。

门把手是简单的旋转式,上面挂着一把老旧的挂锁,但锁鼻似乎有些松动。

或许这里就是她的目标。

她凑近门缝,试图感受里面的气息。门缝里没有透出任何光线,也没有声音。她尝试用左手握住门把手,轻轻转动。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锁似乎没有完全锁死。

她心中一紧,屏住呼吸等待了几秒,周围没有任何异动。

她再次用力,门把手转动了,伴随着金属摩擦的涩响,门被她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带着尘土和淡淡霉味的空气涌出。

门后是深邃的黑暗。

就是这里了。

她侧身挤了进去,反手轻轻将门带上,隔绝了外面走廊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源。

彻底的黑暗瞬间包裹了她,这是一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连她自己抬起的手都看不见。

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右手的疼痛和影子的异样感在这片绝对寂静和黑暗中,仿佛被放大了。

她慢慢滑坐在地面上,背靠着门。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静待影重归。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也可能有几个小时,她感到一种极度的疲惫和寒冷,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折磨。

那影子的撕裂感依旧存在,但似乎没有再继续恶化。

这算是个好迹象吗?

就在她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她隐约感觉到,脚下那片被撕裂的影子边缘,似乎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麻痒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蠕动,试图重新连接在一起。

这感觉非常轻微,却让她精神一振。规则九,似乎起效了。

然而,就在她刚升起一丝希望时,门外走廊里,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不是之前黑衣员工那种沉闷的脚步声,而是更轻更快,更加跳跃的脚步声,像是一个孩子穿着硬底鞋在奔跑。

嗒嗒嗒,嗒嗒嗒。

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正朝着她这扇门而来。

陈寻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连呼吸都停滞了。

右手腕的伤口因为紧张而再次传来尖锐的疼痛。

那轻快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就停在她背靠的这扇门外。

一片死寂。

然后,她听到了几乎像是幻觉的哼歌声,哼着一首不成调的歌谣。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刮擦着门板,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是那个红裙小女孩。她跟来了。

陈寻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紧紧靠着门板,仿佛这样就能阻挡门外的存在。

她能感觉到影子撕裂处传来的冰冷刺痛感似乎加剧了,与门外的存在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刮擦声持续了十几秒,然后停下了。

哼歌声也消失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嗒嗒嗒,嗒嗒嗒地渐渐远去,直到彻底听不见。

陈寻瘫软在黑暗中,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内衫。

门外的东西知道她在这里,但它似乎无法进入,或者规则限制了它进入这无光之室。

她不敢放松警惕,依旧维持着姿势,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继续等待着。

影子的愈合过程虽然缓慢,但确实在进行,她能感觉到那麻痒感越来越明显,撕裂的边缘正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弥合。

她不知道还需要多久,但她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现在,她必须忍耐和等待,直到影子完全恢复。

而这期间,任何光线,任何镜面,都可能让前功尽弃。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与此同时,林怀安的探索也在继续。

手中的幽蓝光晕如同拥有生命的指南针,传递着微弱但持续的牵引感,指向某个未知的方向。

林怀安将其理解为对“引路盘”碎片的感应。

他小心地避开着那些无处不在的镜子,遵循着已知的规则,在华丽与腐朽交织的迷宫般走廊里穿行。

酒店的内部空间似乎远比从外部看起来要大得多,结构也时常显得不合逻辑。

一条走廊可能走到尽头是一面结实的墙壁,而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后却可能连接着另一个宽敞的大厅。

空气中的陈旧香料和霉菌味道似乎更浓了些。

死寂是这里的主旋律,偶尔能听到的,只有他自己极力放轻的脚步声,以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像是窃窃私语又像是管道流水的声音,当他凝神去听时,它又消失了。

他来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像是一个连接不同功能区的枢纽。

这里摆放着几张覆盖着落满灰尘的天鹅绒坐垫的长椅,墙壁上挂着几幅描绘着模糊风景的油画,画框的金漆已经剥落。

就在他准备快速穿过这个区域时,归序的意念丝线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波动,不再是单纯的指向,而是带着明确的“警示”和“存在感知”。

林怀安立刻停下脚步,身体自然地靠向最近的墙壁阴影处,目光锐利地扫视前方。

警示的来源并非直接的威胁,而是来自于枢纽另一侧,一个通向更深区域的拱门下方。

那里,有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身形佝偻,正背对着他,慢悠悠地用一块看不清颜色的抹布,擦拭着光洁如新的楼梯扶手的老妇。

她的动作缓慢而僵硬,带着一种麻木感。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紧紧的小髻。

是酒店员工。根据规则七,穿着黑色制服的员工是“可信”的。

林怀安没有立刻上前。

他静静地观察了几秒。

老妇似乎完全沉浸在她的擦拭工作中,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他需要情报。

关于这个酒店,关于规则,关于可能存在的“引路盘”碎片。

一个看起来无害且可能知道些内部信息的员工,是潜在的信息来源。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确保自己的声音不会因紧张而变调,然后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脚步放重了一些,以引起对方的注意。

“打扰一下。”林怀安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老妇佝偻的背影似乎僵硬了瞬间,然后,她像是生锈的齿轮重新开始转动,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

一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映入林怀安眼帘。皮肤是缺乏血色的苍白,眼窝深陷,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瞳孔,只有一片模糊的灰白。

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如同戴着一张做工拙劣的人皮面具。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灰白眼睛“看”着林怀安,等待着他的问题。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类似福尔马林的陈旧气味。

林怀安压下心头泛起的一丝寒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问道:“请问,哪里可以找到关于酒店历史的记录?比如档案室之类的地方?”

老妇沉默了大约五六秒,久到林怀安以为她不会回答,或者根本无法交流。

然后,她那只干枯得如同鸡爪的右手,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伸出一根食指,指向林怀安侧后方的上方。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滞涩感。

“档案室……”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着朽木,每个字都吐得极其艰难,“……四楼……东侧。”

得到了需要的方位信息,林怀安心中稍定,正准备道谢后离开,老妇却再次开口了,声音更低,更含混,仿佛生怕被什么听见:

“小心……”她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直接挤出来,“……红色的。”

说完这几个字,她立刻闭上了嘴,重新转过身,拿起那块脏污的抹布,继续之前那慢悠悠的擦拭动作,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小心红色的。

规则七的补充?还是额外的警告?

林怀安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

他低声道了句“谢谢”,尽管不确定对方是否需要或者在意。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老妇指示的通往楼上的楼梯走去。

楼梯是宽敞的旋转式设计,铺着厚厚的地毯,但地毯颜色暗沉,积满了灰尘,踩上去软绵绵的,吸走了大部分声音。

墙壁上同样装饰着镜子,他尽量避开镜面的直接照射范围,沿着墙壁内侧快速上行。

归序的意念丝线在他脑海中,依旧指向斜上方,与档案室的方向大致吻合。

来到三楼,走廊的结构与下面几层类似,但似乎更加安静,光线也更加昏暗。

他根据“东侧”的指示,选择了一条向右延伸的走廊。

走廊两侧是紧闭的客房房门,门牌号模糊不清。

他快步走着,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门缝,留意着任何异常的动静或红色的痕迹。

就在他经过走廊中段一个嵌在墙壁内的消防箱时,脚步猛地一顿。

消防箱的外壳是亮红色的金属,表面光洁,像一面不甚清晰的镜子,反射着走廊昏暗的景象。

就在那红色的反光中,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鲜红色彩。

不是消防箱本身的红色,而是某种衣角,或者是别的什么,在反射的影像中快速掠过。

小心红色的。

黑衣老妇的警告和规则七的内容瞬间在脑中炸响。

林怀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

他猛地向侧面一扑,撞开了旁边一扇虚掩着的房间门,闪身钻了进去,然后反手轻轻地将门带上,只留下一条极细的缝隙用于观察。

工具间内空间狭小,堆放着扫帚,水桶等清洁用品,弥漫着尘土和消毒水的味道。

不过没有镜子。

他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撞击着肋骨。

归序的意念丝线传递来高度的“警惕”和“隐匿”支持,一股安抚般的能量细微地包裹着他,帮助他降低存在感,稳定因骤然紧张而有些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他透过门缝,死死地盯着外面空无一人的走廊。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走廊里依旧死寂。

那抹在消防箱反光中惊鸿一瞥的红色没有再出现。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光影开的一个恶劣玩笑。

但林怀安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维持着隐匿的姿态,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猎食者,等待着,观察着。

就在他以为危机或许已经过去,或者那红色之物已经离开时,工具间的门把手,从外面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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