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瞬间唤醒了我的记忆。
是五条悟！
我高兴起来，想像以往一样滚过去，抱住他的手蹭。
然而五条悟却离开了，我被放置到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体动弹不得，连伸手拉住他的动作也无法做到。
“……他的身体破损得很厉害，常规手术无法复原。”
一个陌生的女声叹息着说。
“可以救他吗？”
那个女声非常冷静：“五条，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反转术式只能修复物理层面的创伤，就算你脑袋被砍下来，只要没彻底死去，我都能给你救活。但这是灵魂上的伤害，他的骨骼和肌肉完全变形，反转术式只能给他吊命，却无法恢复他的身体。”
“不能救他吗？”
五条悟的声音低低的。
“我可以暂时维持他的生命体征，但他最终的结局不会改变，只能是痛死，或者器官衰竭而死，不过，按照他那种变形程度，最后大概率活活痛死。”
“我能吊他的命，但也不想折磨一条小生命。”
说到这里，女声放轻了语气，“我们能做的，是让他快一点解脱，少受点罪，所以……五条，是你亲自动手，还是我来？”
“……”
痛死？我吗？
奇怪的是，我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多么难以忍受的剧痛，被真人搞成那副样子，还能捡回一条命，再次嗅到五条悟的味道，我已经非常开心了，还有什么比捡回一条命，再回到喜爱的人身边更幸福的事？
所以，五条悟，快来吧！快点来到我身边！
在我的殷切期盼下，五条悟真的来到我身边。
他将手轻轻放到我的身体上。
“小垃圾，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这几个月有你的陪伴，我很开心哦。”
我也很开心，五条悟！超级开心！
其实我和五条悟真正相处的时间很少，从我被他抱回家的那一天算起，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个多月，而这三个月里，由于他每天大部分时候都在外面，待在家的时间只有短短三个小时，实际算起来，是比三个月短暂很多很多的一段时间。
可是，在这短暂的时光里，我见识了五条悟的很多面，包括他不为人知，以及从不会对外人展露的那些可爱而珍贵的特性。
虽然只是一条狗，虽然不是作为人陪伴五条悟，但相比从前九辈子以一个路人的身份被五条悟杀死，或者因五条悟而间接死于非命的命运。
这辈子的我真是幸运太多了。
所以，我不想就这么死去。
我希望这种日子能够延长一些，这辈子能陪伴五条悟的时间多一些。
无法伸手抓紧他的感觉太糟了。
我有些着急，凝聚起残余的力气使劲驱动着某部分能动的躯体，想要碰一碰五条悟。
我的强烈呼唤很快得到回应了，五条悟握住我伸出去的那一部分，包在他宽大的掌心里。
我马上回握，紧紧抓住他的手指。
这点微小的动作很快引起身体的连锁反应。
骨骼咯吱咯吱相互摩擦，挤压着破碎的内脏。
又一阵剧烈疼痛袭来，几乎要将我的理智摧毁。
“不要动……抱歉，小朋友，我没有保护好你。”
才不是你的错，五条悟！
你不需要说抱歉！
我也不要被你杀死。
我不要被五条悟杀死。
我宁愿就这么苟延残喘着，痛死，也不要被他亲手杀死，那样对五条悟太不公平了，太残忍了！
他的声音仍然平稳，温柔，像哄小孩一样：
“不要哭哦，很快就不痛了……我们做个约定吧，下辈子小朋友投生到一个普通人家，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孩，然后我偷偷去看你，好吗？不用担心哦，我一定会认出你的。”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绝对绝对会第一眼就找到你的。”
我不要！
我不要！！
我不要就这么死去——！
我不要被五条悟杀死！！
萦绕在躯体的痛苦很快消失了。
我整个人一轻，似乎飘了起来。
我真的飘起来了，晃晃荡荡地浮在半空，底下是白色的病床，白色的墙壁，和白色的五条悟。
我终于看清了五条悟。
他坐在白色的病床边，穿着黑色的教师制服，弓着背，两只手撑在膝盖上，脑袋垂下来，那头总是翘起的白发也耷下来一点，似乎很是丧气，又似乎只是累了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我无法看见他的表情，只觉得那靠在床边的人，好像一尊静默的黑色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