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松哲的天平上，季殊妍的“忙”值得被体贴，被分担，而他的“忙”，甚至他的存在本身，都显得那么无足轻重，可以随意被安排，被牺牲。更可悲的是，他猛然发觉，也许在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潜意识里，他也默认了这种轻贱！他是不是……也隐隐觉得自己不如季殊妍重要，不如她值得被关照？所以替她分担、为她让路，甚至承受导师的轻视，都是……应该的？
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裴萧一脸怨怼地闯了进来，看到只有他二人在场，一屁股坐在他们身侧，泄恨般地吐槽道：“气死我了！老板刚才找我谈话，居然让我去帮数字姐做实验，还要帮她写专利！”
姚晚音抬头问道：“她那边项目进度很赶吗？老板是不是因为你们研究方向相近才这么安排的？”
“赶？呵！”裴萧冷笑一声，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根本就是早有预谋！我辛辛苦苦做的实验，到头来全是在给她铺路？我是没有她那么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没她做得快，那我就活该当垫脚石？”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估计李开俊也帮她出谋划策了！你看他抖音里拍的视频全是数字姐，吃饭喝水做实验都要记录，两个人关系可好着呢！”
姚晚音道：“不过季殊妍也不想一直被他拍吧，听说之前李开俊还自以为他有个粉丝喜欢季殊妍，特地私信那个人问他想不想看她做实验，季殊妍在他们手上什么的。季殊妍知道了还挺不开心的……”
周悫道：“他就喜欢开这些没有分寸的玩笑，上回季殊妍带助教的学生来找她交实验报告，他就一直追着人家问是不是季殊妍男朋友，人家还是本科生呢！多尴尬！”
裴萧嫌恶地摆摆手：“说我的事呢，怎么又扯到李头上了！”
姚晚音抓住关键问题：“那专利作者署名有你的份吗？”
裴萧表情一滞，语气明显弱了几分：“不一定呢，”他突然转向周悫，自嘲道：“得，现在我也沦落到跟你一样，成了数字姐的廉价劳动力了。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能让整个实验室都围着她转。”
一股奇妙的平衡感从周悫心底浮上来。裴萧这是什么都没捞着，他至少还有的赚。这个认知让他胸口那团郁结的气突然散了些，甚至生出一丝快意。
“看开点吧，”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劝道，“就当打零工赚点零花钱呗。胳膊拧不过大腿，能怎么办呢？”这话说得违心，却带上了几分过来人的豁达，仿佛在欣赏裴萧的跳脚。
裴萧果然被激怒了：“谁想不开了，现在想不开的可不是我呢。”
周悫瞧裴萧确实气得不轻，不自觉地想起前两天白天裴萧还在跟自己吐槽季殊妍架子大，晚上就凑到季殊妍跟前卖乖，说什么“殊妍放心飞，小裴永相随。”自己问他时，他还解释是“被她逼得没办法了，不得不装一装样子。”他原来也有这样原形毕露的一天啊。
周悫耸耸肩：“现实就是这样，认命吧。”
“我凭什么要……”裴萧的话还没说完，周悫已经站起身，他拎起外套，在裴萧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向门口，临出门前还回头补了一句：“你也别太生气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实验室，留下裴萧一个人站在原地生闷气。
操场上，周悫刚跑了两圈，手机一震，是崔小雅的信息：“你给的酸奶是因为喝不完才给我们的吗？”
周悫气不打一处来，下午他刚拆了一箱新买的酸奶分给大家，那是他网上做活动特意买的两箱！他没好气地回复：“不想喝就给我吐出来！”
崔小雅很快回道：“不是不是，我就问问。是他们这么说的，我还替你解释来着。”
“他们是谁？”
“你知道是谁。”崔小雅含糊其辞。
周悫心里立刻有了猜测，直接点开裴萧的对话框，怒气冲冲地发过去：“酸奶是我特意买了两箱才分给大家的，日期新鲜得很！你在那胡说什么？”
末了，又愤愤地补上一句：“以后我再也不会给你东西了！”
裴萧的回复出乎意料地快，却完全不是周悫预想的争吵：“我不知道崔小雅怎么跟你说的，但我绝对没说那么严重！你要真这么想就这么想吧，反正都是我的错，我傻逼我活该，我就该退学！”
周悫愣住了。他原以为裴萧会针锋相对，没想到对方竟一反常态地自怨自艾起来。一丝懊悔涌上心头，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他发了个表情包，语气软了些：“你别在这儿卖惨。”
裴萧没再回复。过了半小时，手机又响，还是裴萧，信息内容却让周悫皱紧了眉：“周师兄，我上次不小心把锥形瓶放你柜子里了，现在去拿一下，谢谢啦。” “周师兄”？裴萧可从没这么客气地称呼过他！刚冒头的那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周悫火大地回道：“你别在这儿阴阳怪气的！”
这时，崔小雅的电话打了进来“你干嘛去问他呀？怎么这么在意这事儿！他刚才跑来质问我，搞得我现在里外不是人！”
“我不跟他说清楚，他还真以为我人品有问题呢！” 周悫余怒未消。
“真没那么严重！”崔小雅急忙解释，“我们人品怎么样大家相处这么久还不知道吗？就是刚才裴萧问酸奶谁给的，我说是你，然后他就和赵路远在那儿开玩笑说‘肯定是他自己不想喝了才分给我们的’，我就接了句‘你们觉得是这样的吗？’……就这么回事儿！”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认真又懊恼，“我也是傻逼！这就是个玩笑话，有什么值得跟你说的？我嘴快，我有病！我就是闲得没事干，不操心自己毕业了才会找你瞎说这些吧！”
听着崔小雅自责得快要崩溃的语气，周悫的火气消了大半，反过来安慰她：“我就是想跟他解释清楚。是他自己反应过度，还跟我阴阳怪气。我没怪你，这事儿跟你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