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格里莫广场12号,节日的氛围远比塞西莉亚想象中要浓郁。
克利切似乎将积攒了许久的热情都倾注在了装饰宅邸上,虽然整体基调依旧带着布莱克家族特有的阴沉,但随处可见的冬青和槲寄生花环、以及被魔法雪花点缀的枝形吊灯,还是为这座古老宅邸增添了几分难得的生气。
令塞西莉亚有些意外的是,沃尔布加伯母竟然决定在圣诞节后的第二天举办一场家族宴会。
用她的话说,是为了“维系纯血家族间的纽带,并向合适的对象展示布莱克家族年轻一代的风采”。
宴会当天傍晚,格里莫广场12号一改往日的阴沉,灯火通明。穿着体面、神情高傲的巫师们陆续抵达,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水、雪茄烟以及烤肉的混合气味。
客厅里悬挂的家族挂毯仿佛也活络了起来,画像中的先祖们难得地停止了争吵,用一种挑剔而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下方的宾客。
塞西莉亚穿着一件沃尔布加为她准备的、带有精致银色刺绣的墨绿色天鹅绒长裙,头发被巧妙地编起,露出了她纤细的脖颈和那双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引人注目的金色眼眸。她跟在雷古勒斯身边,安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此时的布莱克家族,确实比塞西莉亚在未来所知的要庞大得多。除了核心的沃尔布加一家,还有几位旁支的叔伯、姨母以及他们的子女到场。
他们交谈着,脸上挂着符合纯血礼仪的、恰到好处的笑容,但眼神深处却充满了对彼此地位、财富和影响力的衡量。
塞西莉亚、小天狼星和雷古勒斯被安排坐在了长餐桌相对靠末端的位置,这里离主位较远,也稍微安静一些。小天狼星对此求之不得,他烦躁地扯了扯脖子上系得一丝不苟的领结,低声对塞西莉亚抱怨:
“看看,真是无聊透顶的纯血交际。”他灰色的眼睛扫过那些互相恭维、言不由衷的大人们,语气充满了不屑,“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面具,说的话比巨怪的鼻涕还要黏糊虚伪。”
雷古勒斯坐在塞西莉亚另一边,姿态依旧保持着布莱克家族应有的优雅。
他听到哥哥的话,不赞同地微微蹙眉,声音平静地反驳:“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身份、资源和庇护,自然也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维系必要的社会关系。这是不可避免的,西里斯。”
小天狼星冷哼一声,叉起盘子里一块装饰用的雕花胡萝卜,仿佛把它当成了某个讨厌的亲戚:“得了吧,雷尔。这种虚伪的应酬有什么用?不过是自欺欺人,固步自封罢了。莉亚,”他转向塞西莉亚,语气认真,“别学他们那一套,没意思极了。”
眼看着雷古勒斯的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准备进行一番关于家族荣誉的长篇大论,塞西莉亚眼疾手快,立刻用银叉子叉起一块汁水饱满、烤得恰到好处的蜜汁火腿,精准地塞进了雷古勒斯刚刚张开的嘴里。
“雷尔哥哥,”她笑得一脸无辜又甜美,金色的眼睛眨了眨,“这个味道真的很不错,你尝尝看嘛。”
雷古勒斯被这突如其来的投喂弄得一愣,嘴里被食物塞满,只能发出一点模糊的音节。
他有些无奈地看了塞西莉亚一眼,最终还是顺从地开始咀嚼,暂时放弃了与哥哥争辩。
塞西莉亚立刻又转向另一边,拿起一块小巧精致的树根蛋糕,递到小天狼星面前:“小天狼星哥哥也尝尝这个,听说里面的巧克力馅是家养小精灵的新配方哦!”
小天狼星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他立刻眉开眼笑地接过蛋糕,咬了一大口,含混不清地说:“还是我们莉亚最好!知道心疼哥哥!”
雷古勒斯看着哥哥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懒得再跟他计较,只是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决定保持沉默。
就在这时,宴会厅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似乎有新的、重量级的客人到了。
塞西莉亚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沃尔布加伯母的亲自陪同下走了进来。
那是一位年轻的女巫,穿着一身剪裁大胆、色彩浓烈的猩红色长袍,与她身后布莱克家族惯有的深色调装饰形成了鲜明对比。她黑色的卷发如同瀑布般披散在肩头,面容美丽而张扬,眉宇间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桀骜与自信,行走间仿佛自带光环,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是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
小天狼星也看到了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凑到塞西莉亚耳边,压低声音说:“嘿,看那边。是贝拉堂姐。她不是一直在为她那个‘伟大的事业’四处奔波吗?没想到她今天也会回来参加这种‘无聊’的家庭聚会。”
塞西莉亚看着贝拉特里克斯。此时的她,比塞西莉亚在月夜下见过的那个迷茫少女要成熟锐利得多,眼神中充满了炽热的光芒。
她与沃尔布加低声交谈着,脸上带着笑容,但那笑容却不像周围其他人那样流于表面,反而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傲慢和自信。
塞西莉亚注意到,贝拉特里克斯的目光也在人群中扫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当她的视线掠过塞西莉亚他们这一桌时,明显停顿了一下。她先是看到了小天狼星和雷古勒斯,眼中闪过一丝惯常的、对弟弟们的漫不经心。
然后,她的目光终于落到坐在两人中间的塞西莉亚身上时,那双深邃的黑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有惊讶,有回忆,还有一种……仿佛看到了某种失而复得的、独属于她的珍宝般的炽热。
塞西莉亚心中微动。她想起了克利切说过的话,想起了房间里那些昂贵的礼物,也想起了那个月圆之夜,少女哭泣的背影和手中紧握的、金光闪闪的貔貅雕像。
贝拉特里克斯并没有立刻走过来。她只是隔着人群,远远地、深深地看了塞西莉亚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找到你了。”
然后,她便收回目光,继续与沃尔布加和其他上前寒暄的亲戚周旋,重新戴上了那副符合她身份和目的的社交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