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蹲下身，声音里满是歉意：“真不好意思，球没接住，砸到你了吧？”
苏念卿抬起头。
逆着光，她先看见的是一头浓密的黑发，发梢还带着汗湿。
然后是一张年轻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
他穿着红色运动背心，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肌肉，整个人散发着蓬勃的朝气。
“我扶你起来。” 男生伸手来搀。
苏念卿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右脚刚落地，又是一阵刺痛，让她忍不住皱紧眉头。
“伤着脚了？” 男生立刻察觉，“能走吗？我送你去医务室！”
“不用了，” 苏念卿摇摇头，弯腰去捡散落的书，“应该就是磕了一下，我回家擦点药就行。”
她心里惦记着孩子。
这个点，宝宝该饿了。
“那怎么行！” 男生动作比她快，三下五除二把书捡起来，拍掉灰尘递给她，眼睛却盯着她的脚踝，“你看，都肿了。”
苏念卿低头一看——可不是么，右边脚踝处已经明显肿起一块，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红。
“同学，真得去医务室看看。”
男生的语气认真起来，“脚踝扭伤可大可小，要是伤到骨头就麻烦了。我是体育系的，见过太多这种伤，刚开始不当回事，后来瘸了好几个月的都有。”
他说着，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书包往肩上一甩，空出一只手：“我扶你去。医务室不远，就在前面那栋红楼。”
苏念卿犹豫了。
脚踝确实疼得厉害，走路都费劲。
而且这男生说得对，万一真伤到筋骨……
“那就麻烦你了。”
她最终点点头，把手里的书抱紧了些。
“不麻烦不麻烦，本来就是我的错。”
男生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搀住她的胳膊，却又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我叫顾明宇，体育系77级的。同学你是哪个系的？”
“外语系，苏念卿。”
她简短地回答，注意力都在脚上，每走一步，脚踝都像针扎一样疼。
“外语系啊，难怪看着就文静。”
顾明宇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你们系女生多，我们系想找个女同学打球都难。”
苏念卿没接话，她不太习惯和陌生男同学闲聊。
走在校园的主干道上，苏念卿起初没注意，但后面很快发现，路上遇到的女同学，十个里有八个都会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不是看她，是看顾明宇。
那种眼神苏念卿很熟悉——在柳林村时，年轻姑娘们看陆北辰的眼神，也是这样带着羞涩和好奇。
只不过顾明宇给人的感觉更阳光、更张扬，不像陆北辰那样沉稳内敛。
有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女生迎面走来，看见顾明宇，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可视线落到他搀扶着的苏念卿身上时，那光亮又迅速黯淡下去。
苏念卿不自在地别开脸。
“怎么了？疼得厉害？” 顾明宇察觉到她的僵硬，关切地问。
“没事。” 苏念卿摇摇头，心里只想快点到医务室。
这时，旁边传来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
“那不是顾明宇吗？他扶的是谁啊？”
“不认识……好像不是咱们系的。”
“看着挺朴素的，顾明宇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女生了？”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苏念卿听见。
她脸有些发烫，脚下不由得加快了些，却忘了伤处，疼得“嘶”了一声。
“慢点慢点！” 顾明宇赶紧稳住她，“医务室就在前面了，别急。”
他抬头瞪了那几个女生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同学受伤啊？”
那几个女生吐吐舌头，一哄而散。
顾明宇转头对苏念卿抱歉地笑笑：“别介意啊，她们就是爱凑热闹。”
苏念卿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个顾明宇，似乎太热情了些。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苏念卿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去。
终于到了医务室那栋红砖小楼。
顾明宇熟门熟路地把她扶进诊室，对着里面一个正在看报纸的中年女医生喊：“张医生，麻烦您给看看，这位同学脚扭了！”
张医生放下报纸，扶了扶眼镜：“又是你闯祸了？”
“意外，纯属意外。” 顾明宇嘿嘿笑着，把苏念卿扶到诊疗床上坐下。
张医生蹲下身，轻轻按了按苏念卿的脚踝：“这儿疼吗？”
“疼。”
“这儿呢？”
“也疼……”
检查了一会儿，张医生直起身：“没伤到骨头，就是普通扭伤。不过肿得厉害，得敷药，这两天尽量别走动。”
她转身去拿药，嘴里念叨着：“你们这些年轻人，打球也不知道注意点。上个月才送走一个骨折的……”
顾明宇在一旁乖乖挨训，等张医生拿着药酒和绷带过来，他主动说：“张医生，我来帮同学上药吧，您歇着。”
“你会吗？” 张医生狐疑地看着他。
“会会会！我们体育系常有人扭伤，我都看会了！”
顾明宇接过药酒，动作还真挺熟练——他先倒了点药酒在掌心搓热，然后小心翼翼地敷在苏念卿脚踝上。
药酒带着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接触到皮肤后火辣辣地发热。
苏念卿咬着牙，没吭声。
“疼就说啊，我轻点。” 顾明宇抬头看她，眼神很专注。
“没事。” 苏念卿摇摇头，视线不自觉落在他的手上一—那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缠绷带的时候，顾明宇的动作格外轻柔。
他半跪在地上，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有那么一瞬间，苏念卿觉得这个场景有些太过亲近，想缩回脚，却被他轻轻按住。
“马上就好。” 他说。
绷带缠好了，打结也很漂亮。
顾明宇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行了，这两天别沾水，尽量抬高脚。要是还疼得厉害，再来找张医生看看。”
“谢谢你。” 苏念卿真心实意地道谢。
不管怎么说，人家确实帮了她。
“客气啥。”
顾明宇咧嘴一笑，又露出那口白牙，“对了，苏同学，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 苏念卿连忙摆手，“我自己能回去。”
“你这样怎么走？” 顾明宇不赞同地皱眉，“要不……我帮你叫个三轮车？”
正说着，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