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给……我……”
怨毒、疯狂的嘶吼，撕裂了万魔城的长夜。
那双燃烧着毁灭烈焰的赤红眼瞳，死死锁定了林碧痕。
遮天蔽日的巨大鬼脸在上空咆哮，磅礴的黑气化作实质的触手，朝着林碧痕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所过之处，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风辞酒的脸色彻底变了，手中的酒葫芦攥得死紧。
墨渊全身的重甲发出咯吱的声响，紫色的眼眸中，深渊漩涡在疯狂旋转，准备迎接这毁天灭地的一击。
燕如玉长枪横于胸前，暗红色的战甲上，修罗花纹亮起，战意升腾到顶点。
然而，林碧痕没有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被疯狂吞噬的身影，看着那双再也找不到一丝清明的眼睛。
她右手之上，凝实的金色锁链蓄势待发，却不是对着鬼厉，而是遥遥指向了天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轰——！
一道比太阳还要刺眼的金色神光，毫无征兆地从九天之上笔直贯下！
这道光柱没有惊人的热量，却带着一种至高无上、不容置喙的威严与冷漠。
它精准地轰击在鬼厉与林碧痕之间的战场中央，狂暴的黑气与神圣的金光碰撞，爆发出一场无声的湮灭！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睁不开眼。
一股远超此界极限的恐怖威压，如天倾般笼罩了整个万魔城。
那些还在奔逃的魔修，在这股威压下，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便被压得跪倒在地，修为稍弱者，身体直接寸寸龟裂，魔魂崩散。
光芒散去。
半空中，一名身穿繁复华丽金色战甲的神将，凭空而立。
他面容冷峻，没有一丝情感波动，手中提着一柄金色的制式长戈，周身法则缭绕，仿佛他自身就是天条，就是律令。
他的出现，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连风辞酒布下的迷阵都在这股威压下摇摇欲坠。
昊天殿来人！
而且，是绝对的强者！
“奉神主之命，”金甲神将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万魔城，如同天道宣判，“诛杀天道异数，及其同党！”
“所有涉事者，一并抹除！”
话音落下，万魔城内，无数刚刚还幸存的魔修，无论是跪地求饶还是负隅顽抗，身体都猛地一僵。
随后，一道道金色的火焰自他们体内燃起，将他们的肉身、元神、连同存在过的痕迹，一同焚烧得干干净净。
一时间，哀嚎遍野，却又在瞬间归于死寂。
那些刚才还对白骨魔殿虎视眈眈的魔宗宗主们，脸上最后残留的表情，是极致的恐惧与荒谬。
原来，他们不是猎人，甚至连猎犬都算不上。
他们，只是诱饵。
是用来测试“天道异数”深浅，最后需要被“清理”掉的垃圾。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陷入了停滞。
风辞酒眼神锐利如刀。
墨渊沉默地向前一步，黑色的重甲下，那股吞噬法则的深渊之力前所未有地沸腾起来，与金甲神将身上那股“秩序”之力，形成了最本质的对立。
鬼厉的动作也停了。
那毁天灭地的黑气，在他身周翻涌，却不再前进一步。他那双赤红的眼睛，缓缓从林碧痕身上移开，转向了半空中的金甲神将。
他的疯狂，源于执念。
但他的本能，还记得仇恨。
那股力量，那股高高在上，将众生视为蝼蚁，随意抹杀的“秩序”气息……
与当年，青云山玉清殿上，那些道貌岸然的身影，何其相似！
与那道诛仙剑光，同出一源！
就在此时，林碧痕动了。
面对金甲神将那如同神罚般的审判，她没有选择防御，也没有去看鬼厉。
她做了一个让风辞酒都瞳孔一缩的动作。
她侧过身，将自己的后背，毫无防备地……交给了身后那个刚刚还想致她于死地的、狂暴的鬼厉！
这是一个疯狂的赌博！
赌他灵魂深处，那仅存的一丝，属于张小凡的清明！
嗡！
弑天锁链再无任何保留，金色的光芒暴涨，如一道撕裂天穹的怒龙，带着粉碎一切规则的无上意志，呼啸着缠向了那名金甲神将！
就在锁链破空而出的同一瞬间！
“吼！”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自鬼厉的喉中炸响。
他没有任何犹豫！
手中的噬魂棍黑气滔天，棍身上那圈暗金色的光晕疯狂搏动，那股吞噬了满城生灵的狂暴力量，化作一道至邪至恶的黑色光柱，与金色的锁链一左一右，从两个完全不同的角度，以一种堪称完美的默契，轰向了同一个目标！
金与黑。
弑天与噬魂。
一道代表着对旧秩序的审判与颠覆。
一道代表着被旧秩序逼出的偏执与毁灭。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这一刻，却交织出一种血色的默契。仿佛他们天生就该并肩而战，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分离与对立。
战场瞬间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也就在这一刻，一道清冷、锋利，仿佛能刺穿灵魂的声音，没有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鬼厉混乱的识海中响起。
“鬼厉！”
“你看清楚！这才是你的敌人！”
“你究竟在怨恨什么？是怨恨碧瑶的死，还是怨恨这个视万物为刍狗，随意抹杀的不公天道？！”
“如果你连真正的敌人都分不清楚，那你这身吞噬万灵换来的力量，与天上那个屠夫，又有何区别！”
林碧痕的质问，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地，一锤又一锤地，砸在鬼厉那被疯狂包裹的神魂之上！
轰隆——！！！
金色与黑色的洪流，精准地撞上了金甲神将仓促间布下的金色护盾。
那号称能抵御此界一切攻击的“神之守护”，在两股力量的绞杀下，发出了刺耳的碎裂声，光芒急剧暗淡。
金甲神将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他被这两股力量合力，硬生生轰退了数十丈！
这怎么可能？！
一个天道不容的异数，一个此界诞生的魔头，他们联手的力量，为何能撼动上界的法则神力？他们之间的配合，为何……如此天衣无缝？！
他来不及细想，因为林碧痕与鬼厉的攻击，根本没有停歇。
一击之后，两人身形交错，再次发动了攻势。
林碧痕的锁链如影随形，不断解析、扭曲着金甲神将身周的法则，让他引以为傲的神力运转变得滞涩。
而鬼厉，则彻底化身为一尊只知杀戮的魔神。噬魂棍每一次挥出，都带着吞噬一切的霸道，正面硬撼神将的金色长戈。
一时间，本应是碾压的局面，竟被两人联手，打得难分难解！
远处的风辞酒看着这一幕，喃喃自语：“疯子配疯子……这戏，可真越来越好看了……”
而战场中央，鬼厉的攻势越发狂暴，眼中的赤红却没有丝毫减退。
林碧痕的质问，仿佛投入深海的巨石，虽然掀起了滔天巨浪，却似乎依旧无法触及那最深的海底。
他的每一次攻击，依旧是在宣泄，在毁灭。
他只是……换了一个宣泄的对象。
就在这时，那名被逼得连连后退的金甲神将，眼中闪过一丝暴怒与屈辱。
“区区下界蝼蚁，也敢挑衅神威！”
“既然你们急着找死，本将就成全你们！”
他猛地一咬舌尖，一口金色的神血喷在了手中的长戈之上。
“以我神血，恭请神主法旨降临！”
嗡——！
一股比刚才降临时还要恐怖十倍的威压，轰然爆发。金甲神将手中的长戈寸寸碎裂，化作一道金色的光符，冲天而起。
天空，在这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
裂口之后，不是虚空，也不是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