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深处，只剩下白马疲惫的蹄声和它粗重的喘息在狭窄空间内回荡。我紧靠在杨康身前，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揽着我的手臂正在慢慢失去力气，原本稳健的心跳也变得微弱而紊乱。
内心oS：这暗道怎么还没到头？！再跑下去，他没被一掌打死，也要被这颠簸送走了！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时，前方终于透进一丝微光，伴随着清冷的空气涌来。白马奋力一跃，我们冲出了暗道！
眼前豁然开朗，但我的心却沉了下去。
已是深夜。如钩的冷月悬挂在天幕，将清辉洒向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卷着沙砾，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天地间苍茫、孤寂，带着一种《大话西游》结局般的苍凉与宿命感。
内心oS：完了，从一个小黑屋，换到了一个超大号露天坟场……
最让我心惊的是，身后之人的呼吸声，已经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内心oS：二百多里！最近的军营在二百多里外！就他现在这样，能撑到吗？！就算我能赶到，带着他这移动靶子，半路就得被西夏兵当兔子撵！
现实根本没给我权衡的时间。远处，突然亮起了一片跳动的火把，如同地狱的鬼火，正呈扇形向这边搜索过来！马蹄声和西夏兵的呼喝声隐隐传来。
内心oS：我靠！西夏这帮孙子属狗的吧？鼻子这么灵？！追得这么紧！
“这边！”我压低声音，猛地一扯缰绳，操控着白马冲向不远处一片黑黢黢的山崖阴影。必须在被合围前找到藏身之处！
幸运的是，在山崖边缘，我发现了一个被风沙侵蚀出的巨大佛窟入口。来不及多想，我驱马冲了进去，随即在白马的臀部用力一拍，让它受惊般朝着悬崖的方向继续奔去。
我们刚藏匿好身形，一队西夏骑兵就举着火把追到了崖边。为首的将领勒住马，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最终定格在悬崖边——那里只剩下白马徘徊的蹄印，以及深不见底、寒风呼啸的黑暗深渊。
“将军，痕迹到这里就断了！”一个士兵报告。
那将领走到崖边，探头向下望了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完颜康身受重伤，又带着个女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绝无生还可能！定是畏罪自尽，摔得粉身碎骨了！回去禀报太子，金国摄政王已坠崖身亡！”
内心oS：对对对！我们死了，死得透透的了！赶紧回去领赏吧您嘞！
又搜查了片刻，一无所获的西夏军队终于带着“喜讯”撤离了。
直到马蹄声彻底消失，我才敢大口喘气，浑身几乎虚脱。这时，我才来得及打量这个救了我们一命的佛窟。
这一看，不禁震撼。
佛窟巨大而空灵，仿佛将整座山腹掏空。穹顶高悬，依稀可见斑驳褪色的飞天壁画，缥缈灵动，却因岁月的侵蚀而显得破败寂寥。一尊巨大的佛像端坐中央，面容已被风沙磨平大半，只剩下模糊慈悲的轮廓，在绝对的寂静中散发着神佛寂灭后的苍凉。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萤火虫。
无数幽绿色的光点在残破的佛龛与壁画间飘荡，如同徘徊的魂灵。但细看之下，这些萤火虫与寻常所见不同，它们的光闪烁得极其缓慢，明灭之间相隔甚久，光芒也黯淡异常，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如同风中残烛，正集体走向生命的终点。 它们缓缓飘落，有些已经坠在尘埃里，微光挣扎几下，便再也不亮。
内心oS：这些萤火虫怎么回事？这里难道是传说中的“浮草化萤”？萤火冢？它们要寿终正寝了，看着怪瘆人的……
而佛龛正前方，有一湾清澈的潭水，形似月牙，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从石窟顶端裂隙洒下的微弱月光，成为这黑暗洞窟中唯一稳定而圣洁的光源。几只垂死的萤火虫，颤巍巍地落在水边，光芒愈发微弱。
内心oS：这地方……美得空灵，却也死寂得吓人。
但现在不是欣赏景致的时候。我赶紧扶着杨康，将他靠着一处相对干净的石壁坐下。
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无论我怎么呼唤他的名字，甚至轻轻拍打他的脸颊，都没有丝毫反应。
内心oS：完了完了，失血过多，真晕菜了！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笨手笨脚过，手忙脚乱地去解他染血的战袍盘扣，那些精致的盘扣此刻却像故意跟我作对，怎么也解不开。
内心oS：这什么反人类设计！古代男人的衣服都这么难脱吗？！再解不开老娘直接给你薅开了！
情急之下，我用力过猛，指尖不知被盘扣还是他战甲上的锋利边缘划了一下，掌心传来一阵刺痛，渗出了血珠。我顾不上这点小伤，随手在衣摆上擦了擦。
好不容易解开衣襟，露出里面的伤势，我倒吸一口冷气，比我想象的还要惨烈！
摩诃迦罗那一掌留下的乌黑掌印深陷在他后背，周围的肌肤寸寸龟裂，而最要命的是，一块尖锐的炮弹碎片，深深嵌入了他的腰侧，伤口皮肉外翻，鲜血仍在不断渗出，将身下的地面染红了一小片。
内心oS：内伤加外伤，还失血过多……这他妈是叠debuff呢？！
我颤抖着伸手探他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再去摸他的脖颈，体温正在快速流失，一片冰凉。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我！
“杨康！杨康你醒醒！”我徒劳地呼喊，用力摇晃他，回应我的只有洞窟里空洞的回声。他的身体在迅速变冷，像一块正在失去温度的寒玉。
内心oS：不行！不能死！你他妈不能死！你死了我找谁算账去？！你欠我的多了！
我再也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扑跪在他身边。深吸一口气，捏住他冰冷的鼻子，对着那毫无血色的唇开始人工呼吸。我将带着自己体温和生命力的气息，一下下渡给他。紧接着，双手交叠，用尽全身力气，有节奏地按压他那曾经蕴藏着可怕力量、此刻却沉寂无声的胸膛。
“咳……给我活过来！听到没有！”
“你的江山……你的霸业……都不要了吗？！”
“谁允许你死的？！我同意了吗？！”
我机械地、疯狂地重复着救援动作，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用力而嘶哑变调，眼泪混合着汗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在他苍白俊美的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可无论我如何努力，他的身体依旧在变冷，生命的气息如同指间流沙，抓不住，留不下。
巨大的悲伤和一种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更深层次的情感，在这一刻彻底击垮了我。我停止了徒劳的按压，呆呆地看着他毫无生气的脸，仿佛要将他的轮廓刻进灵魂里。
积蓄的情绪如山洪暴发，我猛地俯身，带着一种绝望的、不甘的愤怒，狠狠地在他冰冷失温的唇上咬了下去！
“特么的你死经过我批准了吗？！我不同意！谁允许你死的啊！！” 我几乎是泣血般嘶吼出来，声音在空荡的佛窟里撞击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怆。
或许是这濒死的一咬带来的刺痛，或许是那不甘的执念真的穿透了生死的界限——
他长长的睫毛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在月牙泉反射的幽幽微光中，我看见他嘴角极其艰难地、却依然带着那股子刻在骨子里的、让人恨得牙痒痒的弧度，微微牵动了一下。
一声细若游丝，仿佛下一刻就要断在风里的声音，艰难地飘入我耳中：
“黄帮主……你这是在……报仇吗……”
那微弱的尾音尚未完全落下，他嘴角那丝勉强的弧度便彻底消失，头无力地偏向一侧，刚刚凝聚起的一点点生气瞬间溃散，再次陷入了更深、更令人心悸的昏迷之中。比之前更加死寂，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苏醒，只是生命烛火熄灭前最后一下无力的跳跃。
内心oS：不——！
我猛地探向他的鼻息，比之前更加微弱，若有若无，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他身体的冰冷，透过薄薄的衣衫，直刺我的掌心。
巨大的恐惧和悲痛如同冰水浇头，让我瞬间清醒。
内心oS：不能放弃！还有救！一定还有救！
我环顾这阴森却唯美的佛窟，目光最终落在那湾映着月光的清澈潭水，以及周围可能存在的草药上。
抢救，必须立刻开始！与阎王抢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