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身体的过程，并不像小说里写的那样轻松写意，反而像是一场漫长的溺水。
先是听觉。 滴、滴、滴。 单调而富有节奏的心率监测仪声，像是铁锤一样敲击着凌风脆弱的鼓膜。 接着是嗅觉。 浓烈的消毒水味、高纯度营养液的甜腻味，以及……一股淡淡的、来自他自己身上的烧焦味道。
“血压稳定，心率110，稍微偏快，但在可控范围内。” “脑波活跃度异常高，简直不像是个昏迷的人，倒像是在进行高强度的数学运算。” “那个伤口……愈合速度太快了，细胞分裂指数是常人的五倍。这是基因药剂的副作用吗？”
凌风费力地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刺眼的惨白。 他并没有躺在什么豪华病房里，而是躺在一个全封闭的无菌隔离舱内。四周是透明的高强度聚合物墙壁，外面站着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以及像门神一样守在那里的李国栋。
“醒了？” 李国栋的声音通过通话器传进来，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欣慰。
凌风试图坐起来，但身体传来的剧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仅仅是肌肉酸痛，更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神经幻痛。那是他在驾驶机甲时，神经系统长时间承受高过载信号传输留下的后遗症。他的大脑仿佛还在那台机甲里，还能感觉到那条已经断裂的机械臂传来的虚无的疼痛。
“我睡了多久？” 凌风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吞了一把沙子。
“24小时。” 李国栋按下了隔离舱的开启按钮，在一阵泄压声中走了进来。他递给凌风一杯温水。 “这24小时里，江海市经历了三次余震，两次小规模的怪物余波，不过都被清理了。” “而你……” 李国栋看着凌风那张苍白却依旧冷峻的脸，眼神复杂。 “你成了英雄。虽然为了保密，我们封锁了你的名字和影像，但在军方内部，你已经是‘特级战略顾问’了。”
“虚名。” 凌风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他的眼神迅速恢复了清明，并没有在“英雄”这个词上停留半秒。 “东西呢？” “那个方尖碑，还有那些机器人的残骸，运回来了吗？”
李国栋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你醒来的第一件事，果然是问这个。” “放心，连一颗螺丝钉都没少。全都在地下三层的**‘绝密实验室’**里。那是我们临时征用的核防空洞，目前是整个江海市最安全的地方。”
“带我去。” 凌风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你疯了？”旁边的医生惊呼道，“你的身体机能还没恢复，肌肉纤维断裂了30%，还需要静养至少三天！”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凌风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管，看着针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是【纳米虫巢】虽然在休眠，但依然在本能地修复宿主。 “而且，有些东西如果不趁热处理，它的活性就会流失。” “那不是废铁，那是神明的尸体。尸体是会腐烂的。”
半小时后。 地下三层，绝密实验室。
这里原本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停机库，现在被改造成了临时的科研中心。数百名身穿防化服的科学家正在忙碌地穿梭着，各种精密的仪器发出嗡嗡的蜂鸣声。 而在实验室的正中央，那个高达三十米的银白色方尖碑（方舟信标），正静静地悬浮在一个巨大的反重力力场中。
它太完美了。 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接缝，甚至连灰尘都无法附着。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它反射出一种冷冽而神圣的光芒，让周围忙碌的人类显得如此渺小和粗糙。
“我们尝试了所有的手段。”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院士走到李国栋和凌风身边，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报告，满脸挫败。 “激光切割、金刚石钻头、甚至是用液氮冷冻后再加热……它纹丝不动。” “它的表面硬度超过了我们已知的任何物质。而且，它似乎有一层奇怪的立场，能够吸收所有的探测波。我们的x光、超声波打上去，就像是泥牛入海，没有任何回馈。”
“这就是个黑箱。”老院士叹了口气，“我们对着一个宝库，却找不到钥匙。”
“因为你们用错了方法。” 凌风穿着一身宽大的病号服，走到了方尖碑的阴影下。 他伸出手，轻轻贴在了那冰冷的金属表面上。
“这不是金属。” 凌风闭上眼，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那种微弱的、如同脉搏般的律动。 “这是**【简并态灵子合金】**。” “在微观层面，它的原子排列被锁死在了‘时间静止’的状态。物理攻击对它无效，因为你无法改变一个时间被锁死的物体的状态。”
“简并态？时间静止？”老院士听得目瞪口呆，“这……这不符合热力学定律！”
“在更高维度的文明面前，我们的物理定律，只是由于观测手段有限而产生的‘错觉’。” 凌风睁开眼，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 “要想打开它，不能用蛮力。” “要用……密码。”
“密码？”李国栋问，“你有密码？”
“我没有。” 凌风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颗已经黯淡无光的**【虚空之心】（这是他在现实中击杀领主获得的，虽然能量耗尽，但核心结构还在）。 “但我有它的‘天敌’**。”
方舟（秩序\/科技）与虚空（混沌\/吞噬），是宇宙中永恒对立的两股力量。 它们相生相克，就像是水与火。
凌风将【虚空之心】贴在了方尖碑的表面。 “老鬼教过我一句话：如果钥匙断在锁孔里，那就把锁芯炸了。”
嗡——！！！ 原本死寂的方尖碑，在接触到虚空之心的瞬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银白色的表面泛起了一层层黑色的涟漪。那是秩序的逻辑被混沌的能量强行侵蚀产生的排异反应。
“警告！能量读数飙升！” “辐射值超标！快撤退！” 周围的科学家们惊恐地大叫。
“都别动！” 凌风厉喝一声，单手死死按住虚空之心，强行引导着那股残存的混沌能量，冲刷着方尖碑的防御协议。 他在赌。 赌这个信标只是一个无意识的死物，赌它的防御系统无法处理这种高维度的“病毒注入”。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响起。 方尖碑那完美无瑕的表面，裂开了一道缝隙。 并不是物理上的裂缝，而是……光的裂缝。
一道柔和的蓝光从缝隙中射出，在空中投射出了无数复杂的全息图纸和数据流。 那些数据流疯狂滚动，最终定格在一张巨大的、结构精密到令人窒息的机械蓝图上。
【检测到逻辑入侵……防御协议重置……】 【数据库开放权限：民用级（Level 1）。】 【当前展示：单兵动力装甲·量产型（代号：刑天）。】
“上帝啊……” 老院士摘下眼镜，手颤抖着想要去触碰那些光影，“这是……这是外骨骼？不，这是……艺术品。”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墙上的大屏幕上，正显示着那张从方尖碑里“骗”出来的机甲蓝图。
它不像凌风之前手搓的“泰坦魔改版”那么臃肿粗糙。 它高约两米五，正好能包裹住一个成年人类。线条流畅，装甲紧凑，背部有微型的推进器，四肢关节处设计了精妙的灵力传动轴。 最关键的是，它的动力核心不再是昂贵且不稳定的核电池，而是——【灵石电容】。
“这东西，能造吗？”李国栋死死盯着图纸，眼里的渴望藏都藏不住。
“能。” 凌风坐在首位，手里转着一支笔。 “但这需要建立一条全新的工业链。” “我们需要高纯度的精铁做骨架，需要变异兽的筋膜做传动，需要虚空合金做核心护甲。” “以及最重要的……” 凌风指了指图纸核心的那个凹槽。 “我们需要能源。”
“现在地球上没有灵石。”一位专家提出了质疑，“虽然空气中有了灵气，但还没形成矿脉。没有能源，这机甲就是个铁棺材。”
“谁说没有？” 凌风笑了笑。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黑色的晶体——那是之前被他捏碎的**【机械哨兵】的残骸核心。 “虽然没有天然灵石，但我们有‘尸体’**。” “这些入侵者的核心，经过提纯后，就是最好的高能电池。”
“这是以战养战。” 凌风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李将军，各位专家。” “我提议启动**‘刑天计划’**。”
“第一步：利用方尖碑解析出的冶炼技术，改造江海市所有的钢铁厂，全力生产**【玄铁合金】。” “第二步：动员全城的幸存者，收集怪物尸体，提取生物材料。” “第三步：由我提供核心的纳米加工技术，建立第一条【灵能机甲组装线】**。”
“我们的目标不是造出一台高达。” “而是要造出一万台这样的刑天装甲。” “让每一个普通士兵，穿上它之后，都能拥有撕碎筑基期怪物的力量。”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宏大的计划震撼了。 一万台？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人类将拥有一支足以对抗神明的钢铁军团！
“凌风先生。” 老院士激动得胡子都在抖，“这……这真的可行吗？纳米加工技术……我们目前的科技水平还达不到啊！”
“所以我来了。” 凌风抬起右臂，那只**【天道·麒麟臂】**在灯光下闪烁着幽光。 “我会把我的纳米虫巢作为‘母机’，分裂出第一批‘子体’工业机器人。” “这是种子。” “只要种子种下去，钢铁森林就会长出来。”
李国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干了！” “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地给地！” “只要能造出这玩意儿，老子把指挥部搬到车间里给你看大门！”
会议结束后，凌风拒绝了庆功宴，独自一人回到了方尖碑所在的地下室。 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贡献出了所有的秘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留了一手。
方尖碑开放的只是“民用级”权限。 但在那海量的数据流中，凌风的【玄色灵根】捕捉到了一丝隐藏的、更高阶的信息。 那是关于**【生物体改造】**的技术。
“方舟不仅仅是飞船，它还是一个巨大的……基因库。” 凌风看着悬浮的方尖碑，喃喃自语。 他走到方尖碑的背面，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凹槽。 他将自己的麒麟臂伸了进去。
“滋——” 方尖碑似乎感应到了同源的纳米技术，发出了一声轻柔的嗡鸣。 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入凌风的体内。 这不是数据，这是能量。是方舟储存了数万年的、用来维持船员生命的高纯度生命原液。
【检测到受损碳基生命体……】 【开始执行修复程序……】 【义体同步率提升……10%……50%……100%！】
凌风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剧痛。 比断臂时还要剧烈的疼痛。 他感觉到自己的右臂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只是机械连接的神经接口，此刻正在被那种生命原液融化、重组。 血肉与金属，正在真正地融为一体。 不再是“穿着”义肢，而是义肢“长”在了身上。
不仅如此。 那股能量顺着脊椎上行，冲入了他的大脑。 他的神识（精神力）开始疯狂暴涨。 原本因为强行操控机甲而受损的脑域，不仅瞬间修复，甚至扩宽了一倍！
半小时后。 凌风缓缓站了起来。 他活动了一下右臂。 原本银黑色的金属表面，此刻竟然浮现出了一层淡淡的、如同皮肤般的纹理。那是**【仿生纳米蒙皮】**。 他握拳。 没有声音。 但周围的空气却因为力量的压缩而发出了一声爆鸣。
“筑基期……肉身力量。” 凌风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 虽然他的修为还在练气期，但这具身体的强度，已经被改造成了堪比筑基期体修的怪物。
“这才只是开始。” 凌风看着方尖碑，眼中闪过一丝野心。 “等我把你的权限全部破解……我就能给自己造一副**【神之躯】**。”
走出地下室时，天已经亮了。 江海市的废墟上，无数的工程机械正在轰鸣。 “刑天计划”已经启动。 整个城市像是一台庞大的机器，开始全速运转。
凌风站在阳光下，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拿出了通讯器。 他要登录游戏了。 现实的基地已经稳固，接下来，他要回游戏里，去拿那张还在叶青羽手里的——【战术核弹引爆代码】。
那是他对付下一波“天灾”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