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那融合了凌九霄的混沌炽热与白墨的冰冷秩序的庞大镜像,终于彻底成型。
它高达三丈,身形轮廓在两者之间不断微妙地切换,时而显现出凌九霄那带着痞气的站姿,时而又凝固成白墨挺拔如松的剪影。左眼燃烧着鎏金色的九幽凰火,右眼则流淌着银白色的规则数据流。它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的威压就让整个水晶回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镜面上裂纹蔓延。
这已不再是简单的复制体,更像是……心象回廊将他们内心深处,那“秩序”与“变数”、“理性”与“情感”最根本的矛盾,具象化而成的终极守护者。
凌九霄感觉自己的妖血在这威压下都在凝滞,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看向身旁的白墨:“喂,老白,这下玩脱了。这玩意儿看起来不像能靠‘躺平’或者‘认输’就能混过去的。”
白墨指尖凝聚的金色符文前所未有的璀璨,他周身的空间都因为规则之力的高度集中而微微扭曲。“能量层级,超越我们个体总和百分之三十七。常规胜率,低于百分之零点五。”
“说人话!”凌九霄没好气地打断他。
“很难赢。”白墨言简意赅。
就在这时,那融合镜像动了!它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是简单地抬起了右手。掌心之中,九幽凰火与判官规则之力竟然完美交融,化作一道灰蒙蒙的、仿佛能湮灭一切存在根基的光束,无声无息地朝两人扫来!
所过之处,水晶镜面不是破碎,而是直接化为虚无!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
“躲开!”
两人身形瞬间暴退!那灰色光束擦着凌九霄的衣角掠过,他袍角的一小块布料瞬间消失,边缘光滑如镜。
【操!这玩意儿来真的!连个赔偿谈判的机会都不给!】 凌九霄内心警铃大作。
融合镜像一击不中,左眼的鎏金色火焰猛地暴涨,无数凰火虚影如同活物般飞出,从四面八方罩向白墨!每一朵火焰都蕴含着焚尽规则的本源之力,封锁了他所有闪避空间。
白墨面色不变,右手判官笔虚影浮现,在空中急速划出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的金色护盾。护盾之上,无数细小的符文如同齿轮般精密咬合、旋转。
“轰隆隆——!”
凰火撞上护盾,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护盾剧烈摇晃,符文明灭不定,眼看就要崩溃!
“它的攻击……在预判我们的应对!”白墨的声音带着一丝极细微的凝重。这镜像不仅融合力量,更融合了他们两人的战斗智慧!
凌九霄见状,一咬牙,体内妖血疯狂燃烧,整个人化作一道金色流星,直扑镜像后背!试图围魏救赵。
然而,镜像仿佛脑后长眼,右眼的银白数据流一闪,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拍出!掌心之中,竟瞬间构建出一个微缩的、完全由规则锁链形成的牢笼,正好迎上凌九霄冲击的轨迹!
“砰!”
凌九霄感觉自己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弹性的墙壁,所有冲击力被尽数吸收、反弹!他闷哼一声,被狠狠弹飞出去,撞在后方的一面水晶镜壁上,喉头一甜,一丝金色的血液从嘴角溢出。
“妈的……”他抹去血迹,眼神凶狠地盯着那再次转向他们的融合镜像,“这鬼东西,把我们俩的招数摸得门清,还能打组合拳!”
白墨趁镜像攻击凌九霄的瞬间,勉强稳定住摇摇欲坠的护盾,脸色也比之前苍白了一丝。“它在利用我们的‘不协调’。”
“不协调?”
“你的力量,源于本能与情感,追求极致的破坏与自由。”白墨语速飞快,一边警惕地盯着镜像,一边分析,“我的力量,源于规则与逻辑,追求绝对的秩序与控制。本质相斥。它抓住了这一点,用我的‘秩序’困缚你的‘自由’,用你的‘混乱’冲击我的‘规则’。”
凌九霄愣了一下,随即恍然:“所以它刚才用你的招数困我,用我的火焰砸你?这算什么?挑拨离间?内部瓦解?”
“可以这么理解。”白墨指尖的符文再次亮起,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防御或攻击结构,而是在不断拆解、重组,似乎在寻找某种新的排列方式。“要击败它,我们不能各自为战。”
“那怎么办?手拉手唱首歌给它听?”凌九霄一边吐槽,一边迅速移动到白墨身侧,与他背对背站立,警惕着镜像的下一次攻击。
融合镜像似乎也察觉到了两人姿态的改变,它那不断切换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混合了凌九霄的戏谑和白墨的冰冷的笑容。它双手缓缓抬起,左手凝聚出压缩到极致的九幽凰火核心,右手勾勒出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毁灭性规则符文。
它要将这两种相斥的力量,以最狂暴的方式,彻底引爆!足以将整条回廊,连同他们二人,一起湮灭!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两人的心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凌九霄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能感觉到背后白墨那稳定却同样紧绷的脊背。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算计着各种可能,却发现所有单独的行动方案,胜率都无限接近于零。
【真的要栽在这里?跟这个面瘫脸一起?老子的茶馆还没回本……】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白墨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决绝意味的神念,传递了过来。那不是具体的战术,而是一道……敞开的、毫无防备的灵魂链接请求。
“信我一次。”白墨的声音直接在他神魂中响起,平静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凌九霄身体猛地一僵。
【信他?把老子的小命交到这个曾经想弄死我的家伙手里?】
他看了一眼那即将完成毁灭性能量汇聚的融合镜像,又感受了一下背后那具紧绷却坚定的身体。
“妈的……”凌九霄低声骂了一句,脸上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狞笑,“亏大了!这次要是能活着出去,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加倍!”
骂归骂,他却毫不犹豫地,放开了自身所有的防御与戒备,将那道来自白墨的神魂链接,接纳了进来!
“轰——!”
仿佛宇宙初开的大爆炸在灵魂深处响起!
并非痛苦,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的交融感。
凌九霄感觉到,白墨那冰冷、严谨、如同精密仪器般的规则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了他狂暴、炽热、充满生命本能的九幽凰血之中。并非吞噬,也非压制,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互补与共鸣!
他看到了规则之下蕴含的至美逻辑,而白墨,则感受到了混沌之中孕育的无限可能。
在这一刻,秩序与变数,不再是对立的矛盾,而是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动态平衡的循环!
两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凌九霄的眼中,鎏金色的火焰依旧燃烧,但那火焰之中,却多了一丝属于规则的冷静与秩序。
白墨的眼中,银白色的数据流依旧流淌,但那数据深处,却点燃了一缕属于生命的炽热与灵动。
他们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对视。
凌九霄抬手,掌心向上,一团温顺而强大的九幽凰火跃动而出,不再是纯粹的毁灭,而是蕴含着“涅盘”与“创造”的意境。
白墨同时抬手,指尖流淌出的不再是冰冷的规则锁链,而是如同活物般、带着某种“情感”温度的金色光丝。
火焰与光丝在空中相遇,没有排斥,没有爆炸,而是如同阴阳鱼般自然交融,旋转着,化作一道蕴含着生与死、秩序与自由、毁灭与创造全部奥义的——混沌光华!
那融合镜像汇聚的、充满矛盾与毁灭气息的能量球,刚刚脱手飞出,就被这道看似柔和,实则蕴含着宇宙本源道理的混沌光华轻轻扫过。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那足以湮灭一切的恐怖能量球,如同冰雪消融,悄无声息地瓦解、消散,回归了最本源的粒子状态。
融合镜像那不断切换的面容上,第一次露出了类似于“愕然”与“不解”的神情。它似乎无法理解,这两种本质上相斥的力量,为何能达成如此完美、如此和谐的共鸣。
它还想挣扎,还想调动力量。
但凌九霄和白墨没有给它机会。
两人心意相通,同时向前踏出一步。
那团混沌光华如同拥有自己的意志般,轻盈地飞向融合镜像,将其彻底笼罩。
镜像的身躯开始变得透明,如同融化的水晶,它左眼的火焰和右眼的数据流逐渐分离、消散。在彻底消失前,它那模糊的面容上,似乎浮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类似于“释然”的表情。
最终,它彻底化作点点晶莹的光尘,消散在心象回廊中。
随着终极镜像的消散,整个心象回廊开始剧烈震动!所有的水晶镜面同时绽放出无比纯粹、无比温暖的光芒!那些破碎流动的光影不再无序,而是汇聚成两条清晰的光之河流,一条承载着凌九霄的过去与情感,一条承载着白墨的规则与记忆,最终在回廊的尽头,交融在一起,化作一扇……纯粹由光构成的门户。
门户之后,不再是破碎的废墟,而是一片难以言喻的、仿佛孕育着无限可能的温暖混沌。
凌九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身体被掏空,但灵魂却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充盈。他扭头看向身旁的白墨,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总是冰封般的眼眸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
“咳,”凌九霄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指了指那道光门,“路费付了,门也开了,走吧?”
白墨微微颔首,率先迈步,走向那扇代表着“后门”最终答案的光门。
凌九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揉了揉还有些发闷的胸口,小声嘀咕:
“赔款……得算利息。”
走在前面的白墨,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