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九霄背着白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不是因为脚下符文通道的虚幻,而是因为心头那刚刚被撕开的、血淋淋的旧伤疤。首席判官……当年那个冰冷无情、一笔决断他命运的符号,竟然就是此刻背上这个气息微弱、需要他吊着命的“麻烦”。
【真他娘的……讽刺!】 他咬紧后槽牙,几乎能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背上的重量似乎变得格外沉重,那冰冷的体温也格外刺骨。他恨不得立刻把这混蛋扔进旁边那片映照着岩浆地狱景象的水晶裂痕里。
“凌老板……你、你没事吧?”阿元小心翼翼地飘在旁边,敏锐地察觉到凌九霄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和那股几乎要实质化的怨怒,“通道好像有点不稳定了……”
凌九霄猛地回神,才发现脚下由白墨魂力构筑的符文通道,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甚至边缘处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痕!显然,白墨昏迷后,失去了持续的魂力支撑,这条临时通道即将崩溃!
而他们,距离那个“恒定”的坐标点,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通道下方,那片流动的沙盘此刻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数混乱的时空漩涡如同张开的巨口,等待着吞噬他们。
【操!】 凌九霄心头一紧,理智强行压下了翻腾的怒火。现在不是算旧账的时候!通道一塌,大家一起玩完!他死了不要紧,反正阳寿将尽,但背上这混蛋……他居然发现自己并不想让他就这么死了?这认知让他更加烦躁。
“闭嘴!看好他!”凌九霄粗暴地对阿元吼道,同时强行收敛心神,将更多的意念集中在对自身九幽凰血脉的引导上。那暗金色的血脉波动被他催发到极致,试图以自身为锚,强行稳定这条即将崩溃的通道。
暗金色的微光从他体表渗出,如同给黯淡的符文通道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通道崩裂的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丝,但依旧岌岌可危。他的额角渗出冷汗,本就所剩无几的力量飞速消耗,寿元灯的火焰再次开始剧烈摇曳。
【不行……撑不住……】 绝望开始蔓延。
就在这时,背上的白墨似乎被通道的剧烈晃动和凌九霄急促的心跳惊动,又或者是感知到了极致的危险,他再次从深度昏迷中被强行拉回了一丝意识。
他微微掀开沉重的眼皮,涣散的目光扫过周围明灭不定的通道和下方咆哮的时空乱流,最后落在凌九霄紧绷的侧脸上。他看到了凌九霄额角的汗,感受到了他传递过来的、带着暴躁却依旧在努力维持通道稳定的血脉之力,也……隐约捕捉到了凌九霄身上那股针对他的、冰冷刺骨的怨怒。
白墨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但一段微弱却清晰的意念,直接传递到凌九霄的脑海,带着一种近乎剖析的冷静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通道……需……规则……修补……我……引导……你……力量……】
凌九霄身体一僵。【他还敢让老子配合?!】
那股被强行压下的怒火再次窜起,他几乎要不管不顾地把他扔下去。但白墨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浇熄了他的冲动。
【……恩怨……稍后……若……陨落于此……你……亦……无法……独活……契约……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四个字,像四根冰冷的针,扎进凌九霄的心里。他猛地想起,两人之间那条该死的、共享生命的雪白丝线。是了,如果白墨死在这里,通道崩溃,他凌九霄也绝对活不了!这根本不是什么选择,而是唯一的生路!
【妈的!妈的!妈的!】 凌九霄在心里连骂三声,脸色铁青,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他从未如此憋屈过!仇人就在背上,却不得不为了活命而救他!
“……怎么配合?”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难听。
【……放松……对……血脉的……绝对控制……允许……我的……意念……暂时……接入……】白墨的意念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精准,【……以你血脉……为基……以我规则……为引……重构……通道……】
这无异于将自身最本源的力量开放给一个刚刚确认的“仇人”!风险极大!但凌九霄看着脚下越来越多的裂痕,感受着越来越强的坠落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赌了!等出去再跟你算总账!】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的抗拒和愤怒,放松了对体内九幽凰血脉的绝对掌控,小心翼翼地开放了一个“接口”。
下一刻,一股冰冷、精纯、带着绝对秩序感的意念,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了他血脉波动的核心。这种感觉极其怪异,像是身体里闯入了另一个灵魂,冰冷而陌生,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稳定性。
凌九霄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差点本能地将这股意念驱逐出去。但他忍住了。
白墨的意念引导着凌九霄那霸道而混乱的九幽凰力,如同最高明的工匠,将其融入到即将崩溃的符文通道之中。暗金色的血脉之力不再仅仅是附着在通道表面,而是开始与那些代表秩序的符文深度融合!
碎裂的符文被暗金光芒重新焊接,黯淡的通道被注入新的活力,变得更加凝实、稳固!甚至比之前白墨独自构筑时,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超越规则的韧性!
一条半金半暗金、秩序与超脱并存的全新通道,在两人这极度别扭却又不得不为的“共谋”下,迅速成型,直指那个恒定的坐标!
通道稳固的瞬间,白墨的意念如同潮水般退去,那股冰冷的抽离感让凌九霄晃了一下。白墨似乎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头无力地垂落在凌九霄肩头,彻底失去了意识。
凌九霄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感受着体内力量的空虚和心头那股无处发泄的憋闷。他看了一眼脚下稳固的新通道,又侧头看了一眼肩上白墨那毫无血色的脸,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恨吗?当然恨。
但刚才那生死关头被迫的“融合”与“信任”,却又在两人之间扯出了一条看不见的、比单纯的生命契约更加复杂的纽带。
他啐了一口,抹去嘴角不知是因虚弱还是愤怒而溢出的血迹,背稳了白墨,踏着这条由仇恨与生机共同铸就的道路,继续前行。
“阿元。”
“啊?在!凌老板!”
“今天的事,敢说出去半个字,老子把你拆了当柴烧。”
“……小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