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白苗寨,贾蓝玉并未选择来时的险峻山路,而是沿着相对安全的商道,向着东北方向,朝着滇南与中原的交界处行进。
他如今实力大增,虽不惧寻常毛贼,但深知江湖险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是楚忌和黑巫教绝不会善罢甘休,必然在暗中布有眼线。因此,他一路行来,极其谨慎。
他使用了桑吉大叔给的敛息粉,将自身先天高手的气息收敛得如同一个寻常的江湖客。容貌也稍作修饰,用药物使肤色变得暗沉粗糙,眉形略改,加上他本就沉稳内敛的气质,若非极其熟悉之人,很难将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眼神平静的青衣刀客,与那个曾在梵净山风华绝代、又于滇南掀起波澜的贾蓝玉联系起来。
他昼行夜宿,有时雇车马代步,有时凭借超卓的轻功赶路。沿途经过不少城镇村寨,他都会稍作停留,一方面补充给养,另一方面则留意打听江湖上的各种消息。
果然,关于他的传言版本众多,愈演愈烈。有说他得了上古佛陀传承,一掌可开山断河;有说他与苗疆神秘势力勾结,意图不轨;更有甚者,说他身怀的异宝乃是一座微型佛国,蕴含无尽财富与长生之秘……种种离奇夸张的传闻,听得贾蓝玉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
他也留意到,通往中原的这条官道上,江湖人物明显多了起来。有持刀挎剑的武林人士,有眼神闪烁的探子,还有一些穿着奇装异服、明显来自其他地域的武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与贪婪的气息。
这一日,他行至一个名为“清风集”的边境小镇。此镇是滇南通往中原的咽喉要道之一,商旅云集,龙蛇混杂。
贾蓝玉找了一家看起来不起眼但还算干净的客栈住下,在大堂角落要了一壶粗茶,几样小菜,看似悠闲地用饭,实则耳朵捕捉着周围所有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青城派的人也派人南下了!”
“何止青城!点苍、峨眉据说也动了心思,只是还没明着来人。”
“都是为了那‘佛门异宝’吧?啧啧,能让这么多大门派心动,到底是什么宝贝?”
“谁知道呢!不过那贾蓝玉也真是了得,能从黑巫教和梵净派的围堵中脱身,还得了白苗寨的庇护,现在更是销声匿迹,不知去向。”
“我听说啊,有人在天南城附近见过一个疑似他的青衣刀客……”
“天南城?那不是快出滇南了吗?难道他要回中原?”
……
天南城?贾蓝玉心中一动,那确实是他计划中的下一站,一个连接滇南与中原的大型边贸城市。看来,自己的行踪虽然隐蔽,但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正暗自思忖,忽然,客栈门口一阵喧哗,走进来五六名身着统一蓝色劲装、腰佩长剑的汉子。为首一人,约莫三十来岁,面容冷峻,目光如电,扫过大堂,带着一股颐指气使的傲气。
“掌柜的!好酒好菜赶紧上来!爷们儿赶路辛苦,休要怠慢!”一名弟子高声喝道。
客栈掌柜显然认得这伙人,连忙赔着笑脸迎上去:“原来是青城派的诸位侠士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快请上座!”
青城派?贾蓝玉眼神微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青城派剑术精妙,在江湖上声望不低,尤其对佛道两门的武学颇有研究,他们会派人来,毫不意外。
那名为首的冷峻男子,似乎是青城派的一位管事师兄,名叫赵千壑。他坐下后,并未过多言语,只是默默地喝酒吃菜,但其锐利的目光,却不时地扫过客栈内的其他客人,尤其是在几个单独行动的江湖客身上停留片刻。
贾蓝玉收敛气息,低头喝茶,如同一个普通的过路商人,并未引起对方的特别注意。
然而,就在酒足饭饱,青城派众人准备结账离开时,客栈外又匆匆走进一人,附在赵千壑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千壑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目光再次扫向大堂,这一次,他的目光在贾蓝玉身上停留的时间,明显长了许多。
贾蓝玉心中警兆微生,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赵千壑站起身,并未直接走向贾蓝玉,而是对掌柜道:“掌柜的,这位朋友(他指了指贾蓝玉)的账,一并算在我青城派头上。”
说完,他对着贾蓝玉遥遥一拱手,声音不卑不亢:“这位朋友,看阁下风尘仆仆,器宇不凡,想必也是江湖同道。在下青城派赵千壑,可否赏脸,借一步说话?”
顿时,整个客栈大堂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贾蓝玉身上。有好奇,有羡慕,也有忌惮。
贾蓝玉心中冷笑,知道对方恐怕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怀疑上了自己。他缓缓放下茶杯,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赵千壑:“素昧平生,不敢叨扰。阁下好意心领,酒资我自己付便是。”
赵千壑似乎没料到贾蓝玉会如此干脆地拒绝,脸色微微一沉,但依旧保持着风度:“朋友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青城派并无恶意,只是听闻朋友可能与我派一位故人有些渊源,故而想请教一二。”
“故人?”贾蓝玉神色不变,“在下独来独往,与贵派似乎并无交集。阁下恐怕是认错人了。”
赵千壑盯着贾蓝玉的眼睛,仿佛想从中看出什么破绽,缓缓道:“是吗?可我得到的消息称,朋友使用的兵刃,似乎是一柄苗刀?而且,身形气质,与那位曾在滇南出现的‘贾蓝玉’贾朋友,颇有几分相似啊。”
这话已是近乎挑明了。客栈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其他食客纷纷屏息,有些胆小的甚至开始悄悄往后缩。
贾蓝玉知道,麻烦终究是躲不掉了。他缓缓站起身,身材虽不如赵千壑魁梧,但那沉静如渊的气势,却让赵千壑及其身后的弟子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苗刀乃滇南常见兵刃,相似之人更是天下何其多。”贾蓝玉声音依旧平淡,“青城派名门正派,莫非也要学那黑巫教,仅凭猜测,便要拦路盘问,强留他人吗?”
他话语中带上了内力,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隐隐有指责青城派行事霸道之意。
赵千壑脸色有些难看,他确实没有确凿证据,只是接到线报,说疑似目标在此出现,才前来试探。若对方真是那个能从楚忌和鬼面手下脱身的贾蓝玉,动起手来,自己这边未必能讨到好处。但若就此退去,青城派颜面何存?
就在他犹豫之际,贾蓝玉却不再给他机会。
“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说完,他放下几块碎银在桌上,拿起放在桌角的苗刀,转身便向客栈外走去,步伐沉稳,仿佛丝毫未将身后的青城派众人放在眼里。
“站住!”一名青城派弟子年轻气盛,见贾蓝玉如此“嚣张”,按捺不住,伸手便要去抓贾蓝玉的肩膀。
然而,他的手刚刚触及贾蓝玉的衣衫,便感觉一股柔和却浑厚无比的力量反震而来,整条手臂瞬间酸麻,不由自主地“噔噔噔”连退数步,撞翻了一张桌子,狼狈不堪。
而贾蓝玉,甚至连头都未曾回一下,脚步不停,已然走出了客栈大门。
赵千壑脸色铁青,看着贾蓝玉离去的背影,眼神闪烁不定。刚才那股反震之力,精纯磅礴,绝非寻常武者所能拥有!此人的实力,深不可测!
他抬手阻止了其他想要追出去的弟子,沉声道:“不必追了!立刻传讯回门派,目标疑似出现,向天南城方向而去!请求增援,并在前方必经之路设卡拦截!”
他心中已然确定,此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个身怀佛门异宝的贾蓝玉!
消息,如同风一般,以更快的速度传播开去。
贾蓝玉走在清风集的街道上,感受着身后隐隐追踪的目光和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知道平静的旅途结束了。
前路,注定关卡重重,杀机四伏。
但他心中并无畏惧,反而涌起一股豪情。
来吧,就让这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正好用你们的剑,来磨砺我的刀;用你们的血,来印证我的道!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而这第一步,便已踏入了漩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