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从肩胛的伤口蔓延,疯狂啃噬着沧溟的神经。净化之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与他本就狂暴的神魔之力激烈冲突,每一次碰撞都像是要将他的灵魂撕成碎片。视野边缘开始发黑,耳边的风声和净天使的攻击呼啸也变得模糊不清。
但他抱着温眠的手臂,依旧如同铁箍,没有丝毫松懈。他能感觉到怀中少女身体的颤抖,以及她体内那股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温暖力量,正以一种笨拙而执拗的方式,试图渗入他混乱的经脉,抚平那毁灭性的冲突。
蠢货。
他在心里低咒。这点力量,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可是……那固执的暖意,却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牢牢钉在他即将被痛苦和暴戾吞噬的意识深处。
不能倒下。
至少,不能在这里倒下。
“锁定目标!能量核心已严重不稳!执行最终净化!”净天使首领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一丝情感。剩余的数名净天使同时高举光矛,矛尖汇聚起令人心悸的纯白能量,那光芒炽烈到仿佛能蒸发一切黑暗,连神弃之地的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
那是足以将沧溟连同他怀中“异常”一并彻底湮灭的合击!
温眠感受到了那毁灭性的能量凝聚,她猛地抬起头,透过沧溟臂弯的缝隙,看到了那数道即将降临的、代表着绝对“秩序”与“净化”的死亡之光!
“不——!”她失声尖叫,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不愿失去的强烈意念,如同火山般爆发!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沧溟些许的禁锢,双手死死抓住他染血的衣襟,将自己那微弱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毫无保留地灌注过去!不是为了治愈,不是为了安抚,而是……共鸣!强行引动她体内那属于“慈悲”刻度的、与审判之轮同源的力量本质!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的、带着古老威严气息的波动,以温眠为中心,悍然扩散开来!
那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宣告,一种身份的彰显!
正在凝聚最终一击的净天使们,动作齐齐一滞!他们周身的圣光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紊乱,那冰冷的、毫无波动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惊愕”和“迟疑”的情绪波动!
【检测到高优先级权限波动……‘慈悲’刻度活性异常升高……】
【……指令冲突……优先执行‘归位’程序……还是优先执行‘净化’程序……?】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迟疑瞬间——
“吼——!!!”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暴戾的咆哮,从沧溟喉咙深处炸响!
那声咆哮仿佛引动了某种禁忌!他体内那一直被强行压制、冲突不休的神力与魔气,在这一刻,被逼入绝境的愤怒、被触犯逆鳞的疯狂、以及……怀中之人那不顾一切的共鸣所引动,达到了某种临界点,然后——
轰然爆发!却不是失控的混乱,而是一种……诡异的、强行糅合的、超越了光明与黑暗界限的……混沌归源!
以沧溟为中心,一个暗红色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能量漩涡骤然形成!漩涡之中,不再是单纯的神力或魔气,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暴烈、充满了毁灭与创生两种极端矛盾特性的力量!
神弃之地的空间在这股力量的碾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地面龟裂,碎石悬浮!那数道凝聚成形的净化之光,在接触到暗红漩涡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遇阳,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
“不可能!!”净天使首领第一次发出了带着震惊情绪的声音,“这是……混沌本源?!他已触及禁忌领域?!”
沧溟缓缓抬起头。
他脸上的血迹未干,脸色苍白如鬼,但那双猩红的眼眸,此刻却亮得骇人!里面不再有痛苦,不再有挣扎,只有一片纯粹的、俯瞰蝼蚁般的冰冷与漠然。他周身的伤口在暗红能量的缠绕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但新生的血肉却带着一种不祥的、如同熔岩般的暗红纹路。
他松开了抱着温眠的手。
不是推开,而是轻轻将她放到身后,用那暗红漩涡的边缘将她护住。
然后,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
整个神弃之地的光线都仿佛被他这一步吞噬,变得更加昏暗。所有净天使都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本能的战栗,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生灵,而是一尊即将苏醒的、执掌毁灭的古老神只!
“你们……”沧溟开口,声音不再沙哑,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的宏大回响,冰冷地响彻在每一个净天使的感知核心,“……吵到她了。”
他抬起手,对着那名距离最近的净天使,虚虚一握。
“噗!”
那名净天使连惨叫都未能发出,周身的圣光瞬间黯淡、破碎,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巨力碾过,化作最精纯的能量光点,被那暗红漩涡贪婪地吞噬!
秒杀!
绝对的、碾压式的秒杀!
剩下的净天使终于意识到了恐惧,他们试图后退,试图重新凝聚防御,但在那暗红漩涡的恐怖力场压制下,他们的动作变得迟缓,能量运转滞涩不堪!
沧溟的身影如同鬼魅,在剩下的净天使之间穿梭。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是最简单的挥拳,拍掌,甚至只是目光所及之处,空间便为之扭曲、坍缩,将那些净天使连同他们身上的圣光一起,无情地碾碎、吞噬!
他如同行走在人间的毁灭之神,所过之处,唯有湮灭。
温眠站在他身后,看着那暗红色的、如同神魔般的身影,看着他以最霸道、最残酷的方式,将她无法对抗的敌人如同尘埃般拂去。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震撼和……酸楚。
她知道,他此刻的状态绝非正常。那强行融合的混沌本源,是在燃烧他的一切!每一次挥霍力量,都可能将他推向彻底崩溃的深渊!
终于,最后一名净天使在绝望中被暗红漩涡吞噬。
山谷恢复了死寂。
只有那暗红色的能量漩涡依旧在缓缓旋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沧溟站在原地,背对着温眠,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他周身的暗红能量开始缓缓收敛,但那不祥的纹路却依旧烙印在他的皮肤之上。
他缓缓转过身。
猩红的眼眸看向温眠,里面的冰冷和漠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以及……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
他朝她伸出手。
手掌依旧冰冷,上面还沾染着未干的血迹和战斗留下的污痕。
温眠没有丝毫犹豫,快步上前,将自己微凉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他的手指收拢,紧紧握住。
“走吧。”他声音低沉,带着激战后的沙哑,却异常平静,“离开这里。”
他没有解释他刚才的状态,没有追问她引动“慈悲”刻度共鸣的细节。
他只是牵着她,如同来时一样,踏过满地的狼藉(净天使湮灭后并未留下尸体,只有些许逸散的能量光点),向着神弃之地更深处,那未知的、可能更加危险的方向走去。
天界的追兵暂时解决了。
但他们都清楚,这仅仅是开始。
审判之轮不会放弃“归位者”。
而沧溟触碰了禁忌的混沌本源,也必将引来更可怕的目光。
前路依旧黑暗。
但这一次,
他牵着她的手,
不再是囚徒与看守,
不再是谜题与探究者。
而是两个被命运放逐、与世界为敌的灵魂,
在无尽的荒芜中,
彼此唯一的,
同行者。
暗红色的能量在他周身缓缓流淌,映照着她担忧却坚定的侧脸。
堕神之怒,为她而燃。
而她的慈悲,或许……也终将因他,而找到真正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