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眠彻底苏醒了。
不再是片刻的清明,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神魂稳固,意识回归。她靠在谢无妄怀中,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以及那与自己魂源隐隐共鸣的混沌青莲道韵。脑海中,一百二十七次轮回的记忆不再带来痛苦,而是如同沉厚的史书,清晰地烙印在灵魂深处,每一页都写满了无奈、牺牲,以及……对眼前这人至死不渝的执念。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描摹着他略显疲惫却线条分明的下颌,眼神复杂无比。
“都想起来了?”谢无妄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愧疚。他怕那些沉重的记忆会压垮她,怕她会怨恨他无数次的遗忘。
温眠却缓缓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笑意,那笑意里带着历经万劫后的释然与沧桑:“不是想起来,是它们……本就与我同在。只是如今,终于能坦然面对了。”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残破殿顶外那轮冰冷的魔域血月,轻声道:“每一次轮回,我的灵魂特质都未曾改变, ‘稳定’且 ‘包容’,这是我能承载无数次记忆而不彻底崩溃的原因,也是我能成为天道棋局中 ‘变数’ 的根基。但每一次,也都受限于当时的身份、境遇和天道施加在你身上的枷锁,无法真正扭转结局。”
“直到这一世。”谢无妄接口,握紧了她的手,眼神锐利,“我斩向了天道,打破了无情道的枷锁。”
“是,也不是。”温眠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眼神清明而深邃,“你的反抗是引子,是至关重要的变量。但真正的转折,在于累积。前一百二十七次的牺牲与守望,并非毫无意义。它们像是一点一点凿击着天道设下的壁垒,像是一次次在我灵魂中加深对你的烙印,也像是一笔笔存入轮回的 ‘因果’。”
她抬起另一只手,掌心之中,那点暗金色、内蕴青芒的朱砂印记浮现,散发出玄奥的波动:“这枚印记,如今不仅承载着我的本源,也凝聚了前一百二十七世积累的、与你的所有 ‘因果’ 之力。往生莲心修复了我的魂伤,也使得这些沉淀的 ‘因果’ 彻底显化、稳固。它现在,更像是一把钥匙,或者……一个坐标。”
谢无妄凝视着那枚印记,感受着其中蕴含的、连他都有些心惊的庞大而隐晦的力量波动。那不仅仅是魂力,更是一种涉及命运、轮回、乃至规则层面的纠缠。
“坐标?”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嗯。”温眠点头,神色凝重起来,“天道以众生为棋,布局万古。我们之前的反抗,无论是在轮回中,还是你逆斩天道、我潜入魔域,都仍是在这棋盘之上挣扎。但这枚因果印记,结合你新生的、超脱原有法则的混沌青莲道,或许能让我们……窥见棋盘之外的真相,甚至找到跳出棋局的方法。”
她的话语,如同惊雷,在谢无妄心中炸响。
跳出棋局!
这是他当初挥剑斩向九天时的狂言,但具体如何跳出,前路何方,他一片迷茫。而此刻,温眠的话,仿佛在无尽的迷雾中,指出了一条可能存在的路径!
“你知道该怎么做?”他急切地问。
温眠却缓缓摇头:“我只是感觉到了这种可能性。具体如何做,前路何方,依旧未知。这枚印记更像是一个指引,需要我们去寻找答案。而且……”
她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我们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冥府夺莲,魔域溃尊,仙域疑窦……天道不会毫无察觉,玄魇不会善罢甘休,其他势力也必然蠢蠢欲动。前路注定危机四伏。”
谢无妄闻言,却冷笑一声,周身那股初成的、内敛而威严的气势隐隐勃发:“危机?本尊之道初成,正需磨砺。天道若要降罚,便让它来!玄魇若敢再犯,便让他形神俱灭!至于其他……”
他低头,深深看入温眠的眼眸,那里面不再有暴戾与冰冷,只有如磐石般的坚定与守护:“只要与你一同,纵使前方是万丈深渊,是法则尽头,我亦无悔。”
温眠迎着他的目光,心中最后一丝因漫长轮回而产生的阴霾也悄然散去。她轻轻靠回他的肩头,感受着这份迟来了无数岁月的依靠与坚定。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却重逾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