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从雕花窗棂的缝隙里淌进来，在青砖地上铺出斑驳的图案。张昭盘腿坐在软榻上，身上盖着条月白锦毯，毯边绣着缠枝莲，针脚细密得像春蚕吐的丝。他的头发没束，散在肩后，发梢有点卷，是天生的，被光一照，泛着浅棕色的泽，像晒过的麦秸。
他的脸侧对着光，能看见绒毛在皮肤上投下的细影。睫毛很长，不是那种浓密的密，而是疏朗的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扫出淡淡的青——昨夜没睡好，江妤琴处理奏折到深夜，他在旁边的软榻上蜷着，听着她翻纸的声，迷迷糊糊到后半夜才入寐。鼻梁挺翘，却不凌厉，鼻尖带着点自然的红，像被冻过，又像天生的晕染，嘴唇的颜色很淡，抿着时，唇线清晰得像画出来的。
“醒了？”江妤琴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带着晨起的微哑。她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点晨露的凉，绛红色的常服被风掀了掀角，露出里面月白的中衣。她手里端着个描金漆盘，盘里放着两碗白粥，还有碟酱菜，酱菜是用宫里的秘法腌的，脆得像梨。
张昭抬眼时，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嗯。”他的声音还有点含糊，带着没睡醒的懒，“你什么时候起的？”
“刚练完早功。”江妤琴把漆盘放在矮几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她挨着软榻坐下，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看见张昭散在榻边的光脚——脚型很好看，脚趾圆润，脚弓浅浅的，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连脚跟上都没有一点茧，透着淡淡的粉，像刚剥壳的荔枝。
张昭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下意识把脚往锦毯里缩了缩。“看什么？”
“没什么。”江妤琴低笑了声，拿起银勺舀了勺粥，递到他嘴边，“温的，刚好。”
白粥熬得极烂，米粒都化在了汤里，泛着半透明的浆，上面飘着几粒枸杞，红得像落在雪上的梅。张昭张嘴接住，温热的粥滑进喉咙时，他看见江妤琴的袖口动了动，像是藏着什么东西，边缘的金线在光下闪了闪。
“今天的粥里放了莲子？”他咂咂嘴，尝到点淡淡的清苦。
“嗯，你上次说夜里容易醒，莲子安神。”江妤琴又舀了一勺，目光落在他的唇上，那里沾了点粥渍，像颗小小的珍珠。
两人就这么一个喂，一个吃，殿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张昭的头发偶尔会垂下来，扫过江妤琴的手腕，带着点洗发水的清香——那是宫里特制的，用桂花和皂角做的，洗完头发又软又顺。
一碗粥快吃完时，张昭忽然注意到，江妤琴的左手一直没动，始终藏在袖口下，指节偶尔会轻轻蜷缩，像在握着什么易碎的东西。
“你手里拿的什么？”他忍不住问，眼睛亮晶晶的，像好奇的猫。
江妤琴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时，眸子里的光很柔和，像盛了半池春水。“给你的。”她慢慢抬起手，从袖中拿出个东西，放在了矮几上。
那东西躺在描金漆盘的边缘，小小的，被阳光照着，泛出细碎的光。
是一枚金铃。
红绳缠着铃身，绳是南红编的，三股拧在一起，被摩挲得发亮，像有了灵性；铃是赤金打的，小巧得能被人整个握在掌心，铃身上錾着缠枝纹，纹路里嵌着点翠，绿得像初春的叶，光一晃，就像把碎星子锁在了里面。
张昭的呼吸漏了半拍。
他盯着那枚铃，又抬头看向江妤琴，眼里满是疑惑。“这是……什么？”
江妤琴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铃身，发出细得像蚊蚋振翅的响。“你猜猜？”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像在等待什么重要的答案。
张昭的目光在铃身上转了转。他见过宫里的各种饰品，王爷们戴的玉佩，夫郎们插的发簪，却没一样像这样，小巧，却带着股说不出的郑重。红绳的末端打了个小小的结，结头处还缀着颗米粒大的珍珠，一晃就跟着颤。
“是……新得的玩物？”他试探着问，心里却觉得不像——江妤琴从不拿这些琐碎的东西给他玩。
江妤琴摇了摇头，拿起那枚铃，指尖捏着红绳的末端，让金铃在空中轻轻晃着。细响漫开，像春蚕在啃桑叶，又像雪花落在梅枝上，细微，却清晰得能撞进心里。
“这是……”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张昭的脚踝上，那里的皮肤在光下泛着瓷白的光，“大景的规矩。”
张昭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他看着江妤琴的眼睛，等着她往下说。
“凡是有了妻主的男人，”江妤琴的声音放得更轻了，像怕惊扰了什么，“都要在脚踝上系一枚这样的铃。”她举起金铃，让它悬在张昭的脚边，赤金的凉意在空气中荡开，“告诉别人，你是有归属的。”
张昭的脚趾蜷了蜷。
他看着那枚晃悠的金铃，红绳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铃身的缠枝纹被錾得极细，连每片叶子的脉络都清晰可见。
原来，这就是有归属的意思。
张昭的喉结动了动，忽然觉得那细响不再像蚊蚋振翅，而像谁在耳边轻轻说着话，温柔得让人心头发软。他抬起眼，撞进江妤琴带着期待的眸子里，轻声问：“那……要系在哪里？”
江妤琴的眼睛亮了亮，像落了星子。她举起金铃，红绳在指尖绕了圈，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说呢？”
张昭看着自己的脚踝，又看了看江妤琴的手，最终，慢慢把右脚往前伸了伸。晨光照在他的脚背上，皮肤白得像透明的，连血管都透着淡淡的青，像上好的琉璃。
“系吧。”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说不出的笃定。
江妤琴的指尖碰了碰他的脚踝，像触电似的顿了一下，然后才慢慢把红绳绕了上去。南红的温润贴着皮肤，赤金的铃身轻轻撞在骨头上，凉丝丝的，却让人莫名地安心。她系结的动作很慢，仿佛在做一件极其重要的事，绳结打得不大不小，刚好贴在脚踝内侧，既不勒，又不会掉。
金铃系好的瞬间，张昭动了动脚，细响漫开，像首极短的歌。
“好看吗？”江妤琴问，眼里的笑意快溢出来了。
张昭低头看着那枚铃，红绳绕在白皙的脚踝上，像一道细红的痕，衬得那点赤金愈发亮。他忽然觉得，这女尊世界的规矩，好像也没那么难接受。
就在这时，江妤琴突然抬头，望向窗外的眼神瞬间变了。刚才的温柔像被风吹散的烟，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冷。“在寝宫待着，别出去。”她起身时带起一阵风，绛红色的衣摆扫过矮几，粥碗晃了晃，洒出几滴在青砖上，“保护好皇夫大人。”
最后一个字落地的瞬间，三十道黑影从各处涌了出来。有的从梁柱后滑出，黑衣与木色融为一体；有的从屏风角的阴影里站起，像从墨里捞出来的；还有的直接从地面的影子里冒出来，脚尖点地时没带起一点声。他们都穿着黑衣黑靴，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黑沉沉的，像藏着冰。
张昭刚想说“你小心”，江妤琴的身影已消失在殿外。风声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动了矮几上的粥碗，那几粒枸杞在浆里打着转，像困在水里的星。脚踝上的金铃突然响了一下，细得像错觉，却让他攥紧了拳头。
天剑山脉的焦土上，还残留着雷劫的气息。
空气中飘着焦糊味，混着被劈开的岩石的腥气，呛得人喉咙发紧。地面裂着蛛网似的缝，最深的地方能看见底下的岩层，泛着被雷火烧过的黑。洛倾城站在裂缝的一侧，白发被风吹得乱舞，发梢沾着几点雷光灼烧的黑痕，像落了墨的雪。
她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光的冷白，在光下泛着瓷质的光泽。蓝色的瞳孔像冻住的海，深不见底，睫毛很长，是白色的，像覆盖着层细雪，眨眼时，会在眼下投出淡淡的影。她穿着件月白的长袍，衣摆被雷劫撕了道口子，露出里面同样是白色的里衣，沾着点灰，却丝毫不减她身上的清冷。
她刚在地上划了道冰线。冰线有三尺宽，泛着幽蓝的光，是用她指尖凝出的玄冰化的，寒气顺着地面漫开，把周围的焦土都冻出了白霜。线的另一侧，是林妙可的地盘。
林妙可正站在一块被劈得半焦的巨石上。她没穿鞋，赤着的脚踩在发烫的石头上，脚底沾着黑灰，却像毫无所觉。她的皮肤是健康的蜜色，和洛倾城的冷白形成鲜明的对比，黑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有几缕被雷劫烧得卷了边，发尾滴着黑液，落在石头上蚀出小小的坑，冒着白烟。
她的眼睛很亮，像淬了火的黑曜石，笑起来时，嘴角会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露出一点点尖牙，像只蓄势待发的小兽。她穿着件灰黑色的短衫，袖口和裤脚都磨破了边，却更显得她身形利落，腰间挂着个黑色的囊袋，不知道装着什么，鼓鼓囊囊的。
“喂。”林妙可突然开口，声音带着雷劫后的沙哑，像被砂纸磨过。她抬脚跨过了那道冰线，玄冰的寒气撞上她身上的魔气，嗤地冒起白汽。
洛倾城没动，只是抬了抬眼。她的目光落在林妙可肩上的焦发上，又扫过她那双冒着黑气的手，最终定格在她腰间的囊袋上——那里装着她的魔灵根，也是她最诡异的功法的源头。
林妙可走到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看见她睫毛上的冰碴。“三枚听风丹。”她伸出手，掌心向上，那里还留着雷劈过的红痕，“跟我走一趟。”
风从两人之间穿过，卷着雷劫残留的碎屑。洛倾城的白发与林妙可的黑发缠了一下，又被风吹开。“去哪？”洛倾城的声音很淡，像冰锥敲在玉石上，每个字都带着凉意。
“大景皇宫。”林妙可笑了笑，嘴角扯起时，能看见嘴角的血痂——那是雷劫劈下来时，她咬着牙硬扛，被震破的。
洛倾城的睫毛颤了颤。这是她渡劫失败后五百年里，第一次有明显的表情。不算惊讶，更像在掂量什么。她的目光扫过林妙可肩上的焦发，又落回她那双冒着黑气的手，最终定格在她掌心的纹路里。
“江妤琴。”洛倾城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从冰里捞出来的，“武圣境界，匹敌化神。”
林妙可挑了挑眉。她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划过发间的焦痕时，那些卷边的发丝突然簌簌地掉下来，落在地上化作黑烟。“她归我。”她的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却藏着股狠劲，“你处理那三个天人。”
洛倾城盯着她看了三秒。这三秒里，风停了，雷劫的余响也歇了，天地间静得能听见远处岩层断裂的声。然后，林妙可从腰间的囊袋里摸出个玉瓶，抛了过去。
玉瓶是羊脂白的，瓶身上刻着云纹，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撞在洛倾城掌心。“三枚听风丹，先付一半。”林妙可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事成之后，再给另一半。”
洛倾城接住玉瓶，指尖摩挲着瓶身的纹路。瓶里的听风丹隔着玉壁散出淡淡的药香，清得像山涧的泉。她拔开瓶塞，倒出一枚，丹药是淡青色的，表面泛着莹润的光，药香瞬间浓了几分，顺着风飘出去很远。
“成交。”洛倾城把丹药倒回瓶里，塞好瓶塞，放进袖中。她抬手对着身后的虚空一握，幽蓝的冰雾从她掌心漫出，瞬间凝成一柄冰剑，剑身上刻满了修仙阵法，符文流转间，寒气几乎要把空气冻裂。
林妙可笑了笑，转身时，黑发突然无风自动，卷着黑气往天际飘去：“走了。”
洛倾城没应声，只是提着剑跟上林妙可的脚步。两人的身影在焦土上一前一后，像道黑白相间的闪电，劈开了还没散尽的雷云。
西侧的玉芙殿里，烛火被风从窗缝里吹得摇晃。
柳妤坐在主位上，一身明黄色的宫装，领口绣着五爪金龙，龙鳞用金线密密缝缀，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她的皮肤很白，是那种精心养护出来的瓷白，眉眼间带着几分傲气，却又藏着点算计。头发绾成朝云髻，插着支凤凰步摇，珠坠晃悠着，映得她眼底的光忽明忽暗。
坐在对面的苏妤，穿的银红宫装沾着点灰，鬓边的珍珠钗歪了歪，却掩不住眼里的野气。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是常年在外历练晒出来的，眉眼锋利，像把没出鞘的刀。手指关节分明，指腹带着薄茧，此刻正捏着颗葡萄，捏得汁水顺着指缝流。
她们面前的紫檀木桌上，放着个铜盘，盘里爬着只指甲盖大的黑虫，虫背的红点正明灭不定，像在眨眼睛。
“这虫子倒是懂事，知道什么时候该亮信号。”苏妤用银簪拨了拨那虫，虫背的红点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映得她半边脸都红了，“林妙可倒是比约定的早了一刻钟。”
柳妤没看那虫，只是把玩着指间的玉扳指，扳指上的裂痕还没补，是上周跟苏妤比剑时崩的。“早动手好。”她笑了声，声音里带着点狠劲，“江妤琴把影卫调走了七成，都跟着安诗妤去南疆了。现在宫里的，不过是些没开刃的雏儿，正好一锅端。”
“那老女人还以为拥有武圣实力，就能坐稳她的皇位？”苏妤把捏烂的葡萄往地上一扔，银红宫装的袖子一甩，露出腕上的铁环——那是她偷偷练的邪门功法，碰着血肉就能吸劲，“当年陈玉能让她疯魔四百年，现在张昭……照样能让她栽跟头”
铜盘里的黑虫突然剧烈扭动，红点闪得像爆鸣的警灯，连带着铜盘都跟着颤了颤。
柳妤猛地起身，明黄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步摇上的珠坠撞在一起，叮当作响。“按说好的，东境归你，西境归我，皇城……咱们共管。”她的目光落在苏妤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成交。”苏妤也站了起来，银红宫装的衣摆扫过椅子腿，发出吱呀的响，“等解决了江妤琴，我倒要看看，那个张昭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两个女人抢破头。”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撞在殿壁上，惊得烛火直打颤。
（这一篇看起来挺难理解的，是吧？其实主要就是说张昭的性格很简单，就只想安于现状，遇到事情永远都是我把事情变成平淡的比较好，比起一直僵持，换来的各种事情，人家更想直接快速的解决问题，一般一篇都不会瞎说揭露的那都是做事风格，也就是所谓的性格人物刻画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