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居胥山刻碑已毕,象征着北伐的最终目标已然圆满达成,帝国的意志得到了最彻底的贯彻。然而,帝国大军并未在漠北久留。此地远离中原数千里,补给困难,且漠北苦寒,气候即将转寒,非久驻之地。在慕容恪的主持下,魏军彻底肃清了狼居胥山周边的残余抵抗力量,收降了所有愿意归附的部落,并焚毁了所有可能被再利用的军事设施和王庭残余建筑后,冉闵下令,大军拔营,班师回朝。
归程的心情,与来时那根紧绷的、充满未知与决死的弦截然不同。虽然路途依旧遥远艰苦,塞外的秋风已然带上了凛冽的寒意,但胜利的喜悦和完成不世功业的豪情,如同暖流,冲淡了所有的疲惫与艰辛。将士们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自豪笑容,队伍中时常响起雄壮的、即兴编唱的军歌和家乡的小调,充满了生的欢愉。缴获的无数牛羊马匹、堆积如山的皮毛财物,以及被押解的、垂头丧气的柔然贵族俘虏,都成为了这场辉煌胜利的最佳注脚,无声地诉说着帝国的武勇。
大军选择了与来时不同的、更偏东的路线南下,一方面是为了探索新的通道,完善漠北地理信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宣示主权,震慑沿途那些尚未完全臣服或者心怀侥幸的部落。他们途经了浩瀚的呼伦贝尔草原和戈壁的边缘,见识了与来时西路迥异的壮阔风光。
在一处名为“饮马河”(或许是克鲁伦河或鄂嫩河某条水量丰沛的支流)的河边,望着清澈见底的河水倒映着蓝天白云,河畔水草丰美,与来时经历的干渴、风沙形成了鲜明对比,冉闵下令大军暂停休整,让将士和战马都能尽情享受这生命之源的滋养。
冉闵翻身下马,走到河边,俯身掬起一捧清冽甘甜的河水,畅饮一番,冰凉的河水驱散了连日行军的疲惫。他随即站起身,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和对岸无垠的草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昔日霍骠骑封狼居胥,临瀚海(可能指贝加尔湖或大漠)而还。今日朕亦至此,饮马瀚海边!快哉!快哉!”
众将亦是被这豪情感染,纷纷下马,在河畔饮马,享受着这难得的轻松与胜利时刻。慕容恪下令,将部分缴获的、过于累赘的牛羊宰杀,犒劳三军。河畔很快就升起了袅袅炊烟,肉香四溢,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仿佛一场盛大的野外庆功宴。
冉闵与王猛、慕容恪、慕容垂等核心重臣,围坐在河畔松软的草地上,一边吃着烤得焦香的羊肉,喝着略带腥膻味的马奶酒,一边回顾着此次北伐的点点滴滴,从最初的决策、艰难的跋涉,到惨烈的战斗,再到最终的辉煌胜利。
然而,冉闵并未完全沉溺于胜利的喜悦。他啃了一口羊肉,目光变得深沉起来,开口道:“此次北伐,虽大获全胜,犁庭扫穴,然亦暴露出我军诸多不足,需引以为戒。”他看向慕容恪和张翰(随军同行),“火器虽利,然于漠北广袤之地机动作战,依旧受限颇多,沉重难行,射速缓慢。后勤补给,仍是远征战之命脉所在,牵一发而动全身。日后,需进一步加强骑兵建设,改良火器以适应多种地形气候,更要建立一套更为高效、可靠、坚韧的远程补给体系,方能支撑帝国走得更远。”
王猛点头,表示赞同:“陛下圣明,居安思危。此次北伐,动员民力数十万,耗资巨万,虽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然国库耗费亦是不小。臣以为,未来数年,当以北疆战果为基础,以巩固新拓疆土、消化胜利果实、发展内政、与民休息为主,积蓄国力,方是长久之道。”
慕容恪补充道,手指在沙地上划拉着:“柔然虽灭,然草原广大,部落林立,其心各异。需设立一个强有力的都护府或加强型的军镇体系,驻军屯田,羁縻诸部,传播王化,方能确保北疆长久安宁。可效仿汉之西域都护旧制,但需结合当下情势加以改进,择忠诚可靠、通晓胡情之将,统管漠南漠北之军事、民政及外交事宜,使其真正成为帝国之北疆屏障,而非新的负担。”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胜利的狂喜,化为了对帝国未来更为深远、务实的谋划与冷静的思考。这河边的一席谈话,其意义或许并不亚于一场大战的胜利。
休整完毕,大军继续南返。当那巍峨连绵、如同巨龙般横亘在大地上的阴山山脉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即将回到熟悉的、属于帝国的土地。阴山,这座曾经的边防最前线,浴血百战的古战场,从此将成为帝国稳固的内陆屏障,见证着北疆的和平与繁荣。
凯旋饮马瀚海边,不仅是一次辉煌军事行动的结束,更是一个全新时代的开端。它标志着来自草原的、持续数百年的最大威胁被基本解除,帝国的战略重心和安全环境得到了根本性的改善,可以将更多的资源和精力,投入到内部发展、科技革新、文化繁荣以及向西域、海洋等方向的探索上。带着无上的荣光与对未来清晰的规划,这支创造了历史的军队,踏上了归家的最后路程,也将胜利的号角,即将传遍帝国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