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会议厅门口，手里的文件夹边缘已经有些发皱。他刚从作战室出来，走廊上的风把纸页吹得哗哗响。里面的人等了快二十分钟，没人说话，气氛像绷紧的弦。
门推开的时候，张将军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起身，只是点了点头。其他将领陆续转过头，有人坐着没动，有人站起来打了个招呼。林青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把文件放在桌上，封面朝下。
“人都到齐了。”张将军开口，“开始吧。”
他站起身，走到前方挂着的地图前，手指点了点云州城的位置。“上个月，外埠三家商号落户，春和集办得热闹，百姓能安生过日子。这些事，大家都知道。能做到这一步，不是靠运气。”
底下有人轻轻点头。
“林副司令接手云州以来，土匪瓦解、城防加固、市集恢复，每一步都踩在节骨眼上。”张将军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听得清楚，“现在外面有人说，革命军里真正能打能治的，就是他。”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一个年长的将领咳嗽了一声，开口：“林副司令确实有本事，可下一步要扩根据地，牵扯几路人马联动，光靠一个地方的经验，怕是不够稳。”
林青没抬头，翻开文件夹，抽出一张图铺在桌面上。那是最新的敌我布防简报，红蓝线标得密密麻麻。
“我来说几句。”他说。
所有人目光集中过来。
“北面赵家屯驻军三千，装备老旧，补给靠县城转运，三天一趟车。他们每天八点出库房，九点前必须归队，这是规矩。”林青指着地图一角，“我们有两个选择——要么趁他们运粮时截道，逼他们调兵回防；要么放出假消息，说我们要攻西岭，让他们自己乱阵脚。”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选后者。西岭那边有个废弃炮楼，修两天就能用。再让侦察队穿便衣混进镇子，散播消息。只要他们动了，我们就立刻压上去打赵家屯空虚。”
屋里没人出声。
另一个将领问：“万一他们不上当呢？”
“那就打硬仗。”林青说，“但他们一定会动。人一紧张就容易犯错，尤其是老部队，最怕丢脸。只要他们觉得西岭危险，就会抽人过去撑场面。”
张将军站在一旁听着，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我愿意配合。”坐在后排的一个年轻指挥官突然站起来，“我的三团离西岭最近，随时可以进山设伏。”
“我也支持。”另一人接话，“林副司令怎么安排，我就怎么打。”
之前说话的老将没再开口，低头摸了摸茶杯边沿。
张将军走回主位，双手撑在桌面上。“今天叫大家来，不是听我定调子。”他说，“是让大家看清楚局势。林青做的事，不只是守住一座城，他在建一个能活下去的局。接下来这一仗，关系到能不能打开局面。我提议，由林青牵头制定整体作战计划，各位协同执行。”
他环视一圈。“有意见的，现在提。”
没人说话。
“那就这么定了。”张将军坐下，“从今天起，战略议事以林青为主导。”
林青抬起头，看着周围一张张脸。有人冲他点头，有人拿起笔记下命令代号。刚才还带着试探的眼神，现在变成了认真和期待。
“我会尽快拿出方案。”他说，“明天上午发到各位手上。”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起身往外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辛苦”，还有人直接说“等你调令”。
张将军留下来，站在窗边抽烟。
“你觉得他们真服了？”他问。
“至少愿意听。”林青收拾文件，“这就够了。”
“以前我也带人打过胜仗。”张将军吐出口烟，“但像这样，大伙儿主动想跟你干的，不多。”
林青没接话。
“别觉得这只是打仗的事。”张将军看着外头操场，“你让老百姓能摆摊、敢做生意，兵才会觉得守的是家。人心拢住了，队伍才带得动。”
林青点点头。
“回去忙吧。”张将军掐灭烟，“别熬太晚。”
林青走出会议厅，天色已经暗下来。风比刚才大了些，吹得军装贴在身上。他抱着文件往作战室走，路上遇到几个巡逻的士兵，敬礼喊“林副司令”。
他回了个礼，脚步没停。
作战室灯亮着，小雨不在。桌上堆着几份待批的物资清单，角落里放着半杯凉透的茶。他拉开椅子坐下，打开台灯，把地图铺开。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西岭方向需要两支机动队，一支埋伏，一支策应。赵家屯外围的哨点分布要重新核对，最好派夜行组今晚就出发侦查。另外，得联系南线友军，确认他们能否在第三天清晨发起佯攻……
他写完一段，停下来喝了口冷茶。
门外传来脚步声，赵刚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
“刚收到的消息。”他说，“南线答应配合，但要求我们在行动前提供确切时间。”
“告诉他们，后天夜里动手。”林青抬头，“凌晨一点，准时点火为号。”
赵刚记下，又问：“要不要召集小组再议一次？”
“不用。”林青合上本子，“命令今晚发下去，明早六点前各部必须完成准备。”
赵刚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林青叫住他，“让炊事班多加两个菜，明天中午我要请几个团长吃饭。”
赵刚笑了下，“看来真成主力了。”
林青没笑，只说：“让他们吃饱，才有力气打仗。”
赵刚走后，屋里又安静下来。
林青重新打开文件夹，翻到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张春和集的照片，是记者拍的。画面里人群挤满广场，有个老人跪在地上举着纸，旁边小孩拉着他的衣角。
他盯着看了几秒，伸手把那页撕了下来，折好塞进胸口内袋。
然后继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