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手指还停在羊皮图上,朱砂笔尖悬着一滴未落的红点。
那四个字——“风起海外”——像钉子一样扎进他眼里。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笔轻轻放下。桌上的【玄阳令】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得地面尘土飞扬。
帘子被猛地掀开,一人冲了进来,身上沾满泥灰,腰间铜符晃得厉害。是异会南方线的信使,三级传令身份无疑。
“江南急报!”那人声音沙哑,“张作霖连发三道密电,点名请您北上!直奉战端再启,皖系和晋军联手压境,地方军阀各自为战,百姓已经开始逃难。”
林青抬头看着他。
“你说完了吗?”
“还没……”信使喘了口气,“民间流寇趁乱劫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已有三个县城失联,通讯中断超过十二小时。张作霖说,现在没人能稳住局面,只有您能来。”
林青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尖划过长江流域,最后落在华北一带。
“海外那边呢?”他问。
“南洋据点确认,昨夜检测到术力波动。”信使低头,“他们已经开始拆解机关匣,疑似启动某种阵法。”
林青闭眼三秒,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变了。
“通知陈玄,集合队伍,准备出发。”
“可弟兄们刚打完一场硬仗,很多人还在疗伤……”
“乱世没有喘息的时候。”林青打断他,“我不能等所有人都好了才动身。只要还有人活着受苦,我们就得走。”
他转身拿起包袱,将羊皮图和【玄阳令】一起收好。令牌贴进胸口时,温度比刚才高了一些。
帐外天色阴沉,风卷着沙粒拍在帆布上,啪啪作响。
小雨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封信,脸色发白。
“你要走?”她问。
林青点头。
“你才刚回来,身上还有伤。”她的声音有点抖,“就不能让别人去吗?为什么非得是你?”
林青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我不是为了谁去打仗。”他说,“我是为了不让更多人死。海外那些人是暗处的刀,现在国内这把火已经烧到人头上。我能挡一下,就有人能活下来。”
小雨咬着嘴唇,没再说话。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上次大战结束时,他差点没能站起来。那一战耗尽了力气,连施符都要靠别人扶着。
但现在不一样。
他还能走,还能下令,还能看清地图上的每一个标记。
这就够了。
“你留在这里。”他对小雨说,“如果有事,我会让陈玄传消息。”
说完,他走出营帐。
营地里已经有人开始收拾装备。陈玄站在指挥台前,正在清点名单。
“你真要去帮张作霖?”他低声问,“这个人名声不好,心狠手辣,未必值得我们冒险。”
“我不是去帮他。”林青说,“我是去阻止战火蔓延。只要军队不停下,死的就是老百姓。我不在乎他是什么人,我在乎的是能不能少死几个无辜的。”
陈玄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那你带谁走?”
“赵刚随行。”林青说,“他熟悉北方地形,布防、探路、通联都离不开他。你留下,继续盯南海信号。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启动铜牌响应。”
“明白。”
这时赵刚从另一边走来,背上背着一个旧皮包,里面装满了符纸和罗盘。
“随时可以出发。”他说。
林青看了眼时间。
“轻装简行,不带多余补给。走最快路线,经湘赣通道切入中原。”
命令很快传下去。十分钟后,七人小队整装待发。
他们没坐车,也没走大路。一辆破旧的货车停在营地后门,轮胎磨损严重,但还能跑。
林青最后一个上车。
车子发动时,小雨还站在原地,手里那封信始终没有递出来。
货车驶出营地,一路向北。
道路颠簸,车身左右摇晃。林青靠在角落,闭目养神。
过了很久,赵刚开口:“你觉得张作霖是真的撑不住了,还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对手?”
“我不知道。”林青睁眼,“但我看得出局势有多糟。如果他是装的,那这场戏也太逼真了。三个县城失联,不是小事。”
“可万一这是个局呢?”
“那就让他知道,我们不怕局。”林青摸了摸胸口,“只要【玄阳令】还在,就没有真正的死局。”
天快黑时,车子停在江口渡岸。
对岸是一片漆黑,看不见灯火,也听不见人声。
陈玄派来的人已经在等了,带来一艘铁皮船。
“天气要变了。”接应的人说,“北风今晚就到,水面可能会结薄冰。”
“那就趁现在走。”林青说。
众人陆续登船。发动机响起,船尾划开水面,溅起一层白浪。
林青站在船头,看着对岸越来越近。
寒风吹得衣角翻飞,他抬手按了按胸口,【玄阳令】的温度依旧偏高。
赵刚走过来,递给他一件厚外套。
“你有没有想过。”他忽然问,“如果我们这次去了,海外那边正好动手,怎么办?”
林青没回答。
他只是望着前方,盯着那片黑暗中的陆地。
船身突然一顿,撞上了岸边的石阶。
有人跳下去拉绳,固定船体。
林青迈出第一步,脚踩在湿滑的石头上。
他回头看了眼江面,又望向北方。
“走。”他说。
队伍沿着河岸小路前行,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咯吱声。远处有狗叫,接着又归于寂静。
走了大约半小时,前方出现一道岔路口。左边通往废弃哨站,右边通向一条山道。
林青停下。
“走右边。”他说。
赵刚皱眉:“那边山路陡,冬天容易塌方。”
“正因如此,才没人走。”林青说,“我们要避开所有可能被监视的路线。”
队伍转向山道。
越往上走,风越大。林青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但他没有放慢速度。
半山腰处,一块石碑倒在路边,上面刻着几个模糊的字,看不清内容。
林青停下脚步,蹲下来看了一眼。
突然,他伸手从怀里掏出【玄阳令】,贴在石碑表面。
令牌接触石头的瞬间,发出一声低鸣。
紧接着,石碑裂开一道细缝,从中透出一丝暗红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