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猎户小屋外,天刚亮。雾还没散,风贴着地面吹,带着一股子湿气。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铜牌,冰凉的金属面上,“成”字刻得深,指腹划过去有点硌。刚才用它划地成阵,灵气顺着纹路走了一圈,眼前浮出几道红丝,像是被人用血画出来的线,往北边去了。
那不是脚印,也不是人留下的痕迹。
是“影祭”的引子。
他收回铜牌,塞进怀里。背包里的木盒安静下来,刚才在林子里震动了一下,掌心贴着盒底的小孔,能感觉到里面有一股温热,像心跳,又不像心跳。
他知道这东西不简单。
但他没打开。
现在不是时候。
身后的小屋门吱呀一声推开,灰袍人走出来,腰上挂着竹筒,额前黄符还在微微颤动。这是异会的飞鸽使,专门跑南线情报的,代号周七。
林青没回头,只问了一句:“卷轴呢?”
周七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黑的纸卷,递过来的时候手指有点抖。“要血启封。”
林青点头,咬破指尖,一滴血落上去。
纸卷瞬间发红,字浮出来。
海外分支联系上了湘西老巢的人,准备合一个叫“九阴转魄阵”的东西。要用乱葬岗上百个没下葬的婴儿尸骨,炼一个“伪身傀主”。这玩意儿能混进重镇,顶着活人的皮做事,谁也看不出来。
最后三个字烧得最慢:内应断联。
林青盯着那团火苗看完,卷轴自燃,灰落在地上,被风吹散。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们有人在里面。
而且已经出事了。
“你回去。”他说,“告诉总台,三级战备预案启动。我要最近三个月所有失踪案的记录,特别是城郊义庄、停棺未葬的名单。”
周七没动。
“你也看到了,这不是普通邪教反扑。”林青转过身,“他们在布局,比上次大得多。”
“可总部那边……未必信。”
“那就让他们看看这个。”林青抽出短刃,刀身还沾着昨晚渗出来的水珠,冷的,滑腻。
他点起一道符火,烧在刀面上。
黑烟冒起来,烟里有声音,像是小孩哭,又像是女人笑,断断续续,听着让人头皮发麻。
周七脸色变了。
“刀被污染了。”林青说,“不是普通的邪术附体,是‘血引’。”
他抬手摸了下耳后,那道旧伤还在痒,这几天越来越明显。以前不这样。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被盯上了。
不然为什么刀会渗水?
为什么木盒会震动?
为什么那个头目临死前说“他们在你们身边”?
这些事串在一起,不是巧合。
林青把刀举到眼前,符火烧完,刀脊上多了一道裂纹,细得几乎看不见,但确实存在。
他运了一口气,指尖逼出一滴精血,在刀身上画了个“断厄诀”。
咔。
一声轻响,像玻璃裂开。
黑烟炸开,四散而逃,落地时烧出几个焦黑的小坑。
刀恢复了正常。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标记还在。
只要他还在用这把刀,对方就能顺着这条线找到他。
甚至可能通过他,定位整个异会的行动路线。
“你快走。”林青收刀入鞘,“别走原路,绕西岭过河,我在东坡留了记号,看到红绳就停下等信号。”
周七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林青叫住他,“告诉白须老者,我要看瓶山之后的所有档案,包括张家古楼和云顶天宫的原始报告。还有长沙血尸墓出土的帛书,原件必须调出来。”
“可那是禁物!”
“我知道。”林青看着他,“但现在的问题不是该不该碰,而是他们已经动手了。我们再捂着,只会被人一个个干掉。”
周七沉默两秒,最终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雾里。
林青没动。
他站在空地上,看着东方的天一点点亮起来。
太阳出来了,雾开始散。
但他心里没一点轻松。
刚才那一幕在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红丝从地面升起,缠向北方,像是蜘蛛织网,慢慢收紧。
那不是攻击。
是铺局。
他们不要命,也不要地盘。
他们要的是让正道自己乱起来。
只要有人开始怀疑身边的人,只要有一个弟子不敢画符,只要有一次任务因为猜忌延误……
就够了。
林青摸了摸背包里的木盒。
师父留下的东西,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发热。
它在提醒他什么。
但他不能在这里打开。
一旦开启封印,可能会触发某种追踪机制。现在敌暗我明,他不能冒这个险。
他得先搞清楚“伪身傀主”到底是什么。
百婴怨气炼成的东西,能伪装成人,混进重镇。
哪个镇?
怎么选?
目标是谁?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
但他知道,下一步肯定要查义庄。
尤其是那些长期停棺、没人认领的。
这种地方最容易被钻空子。
他正想着,忽然感觉背包里的木盒又震了一下。
这次比之前重。
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想出来。
林青立刻蹲下,把背包抱到胸前,用手压住盒子。
盒底的小孔对着掌心,温度升高,不再是温热,而是烫。
他咬牙忍着,没松手。
三秒后,震动停止。
他喘了口气,抬头看向北边的山林。
那里有一片老坟地,几十年没人管,野草长得比人高,传说闹鬼。
以前异会派人清过几次,但每次人都莫名其妙失踪。
后来干脆划为禁区,不准靠近。
现在想想,说不定就是那里。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
不能再等了。
得尽快召集人手。
陈玄懂符阵,赵刚熟悉执法流程,这两个必须到场。
还有训练场那边的新弟子,也得筛查一遍近期接触过的外来人员。
他转身朝小屋走去,推开门,从墙角拿出一张地图,摊在桌上。
这是南七省的布防图,他刚接手,还没来得及更新。
他在北岭位置画了个圈,又连出三条线,分别指向湘西、长沙、广州。
这三个地方都有大型义庄,且近期上报过异常死亡案例。
如果对方真要布阵,一定会选其中一个做核心节点。
他正用笔标重点,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声鸟叫。
不是普通的鸟叫。
是异会规定的紧急联络信号。
两短一长。
代表:发现可疑目标,请求支援。
林青猛地抬头。
窗外没人。
但他知道,有人在附近活动。
而且是自己人。
他抓起背包,把地图折好塞进去,顺手将铜牌挂在腰间。
走出门时,风更大了。
他迎着风往前走,脚步加快。
远处山坡上,一棵歪脖子树下面,挂着一条红布条。
那是他昨天设的暗记。
现在,布条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