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把剑横在膝盖上,门缝下的影子停了三秒,然后退开。
他没动,呼吸压得很低。外面的脚步声远了,院里恢复安静。他慢慢松开剑柄,从怀里摸出那张折好的名单,展开看了一眼,东厢闭锁四个字被墨笔圈了出来。
他把纸塞回靴筒,站起身走到门边,耳朵贴在木板上听了片刻。走廊空着,守卫换班的动静已经过去。他拉开门,夜风扑进来,吹得油灯晃了一下。
天快亮了。
他背起剑,走出房间。院子里没人,只有墙角的灯笼还亮着。他沿着回廊往主厅走,脚步很轻。经过厨房时,里面传出锅铲碰撞的声音,有人在准备早饭。他没有停留,穿过侧门进了议事堂后的小院。
正厅大门紧闭,但里面已经有说话声。
他站在廊下,整了整衣领,抬手敲了三下门。
“进来。”是陈玄的声音。
门开了,里面坐了十几个人。异会高层全到了。他们围坐在长桌两侧,桌上摆着茶具和几份卷宗。陈玄坐在主位,穿的是正式袍服,脸色平静。
林青走进去,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有三人腰间带着刀,位置正好能封锁前后门。他没多看,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手放在桌面上,离剑柄不远。
“昨夜休息得好?”陈玄端起茶杯,语气像在闲聊。
“还好。”林青说。
“今天叫大家来,是为了一件大事。”陈玄放下杯子,“三天前林青从上海回来,破了阴阵,救了百姓,按理该庆功嘉奖。”
他顿了顿,看向林青,“可就在昨晚,我收到密报——你身上藏着一样不该存在的东西。”
林青抬头,“什么?”
陈玄不急着回答,从袖中取出一块布包,打开后是一枚铜钱。那铜钱边缘有裂痕,纹路歪斜,和林青剑上的不一样。
“这是在南街一处废屋找到的,上面沾着符灰。”陈玄声音沉了下来,“和你剑上掉下来的那枚,出自同一批模具。”
林青没否认,“我在破阵时用过符,可能遗落了物件。”
“不止这个。”陈玄抬手,旁边有人递上一份画像。画上是一个年轻人,穿着旧式道袍,胸前挂着一块玉牌。玉牌上刻着“陈”字。
“认得吗?”
林青看了一眼,“不认识。”
“他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陈家长子。”陈玄盯着他,“也是你祖坟碑文上,那个死于七月初九的人。”
屋里一下子静了。
有人低头喝茶,有人悄悄交换眼神。林青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你在暗示什么?”他问。
“我不是暗示。”陈玄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我直接说——你私藏《陈氏秘术》残页,意图复辟陈家血脉,图谋异会大权!”
话音落下,两侧立刻有人站起来。三个带刀的异人同时握住了兵器。
林青没有动。
他看着陈玄,“所以你昨晚让人搜我的房间,就是为了找它?”
“证据确凿。”陈玄挥手,一人上前将一张纸拍在桌上。那是残页的拓印,符纹清晰可见。
“这东西不是陈氏之物。”林青终于开口,“它是解咒的关键。百年前祖陵封印破裂,每一代守护者都会留下一段符文,只有林姓血脉才能激活。你明明知道这些。”
“我知道?”陈玄冷笑,“我只知道一个外姓人,突然冒出来,三天破局,带回邪物,还藏着禁书!你说你是救人,谁给你授权了?为什么不把残页交上来?”
“因为你们根本不想解咒。”林青也站起来,从怀里取出真正的残页,摊在桌上,“你们只想让它继续封着,好控制进出资格。可那些被困在祖陵边缘的人呢?他们每年都在死!”
“放肆!”左边一个老者拍案而起,“你算什么东西,敢质疑异会百年规矩!”
“我是什么东西?”林青转头看他,“我是唯一活着从上海地宫走出来的人。那里有多少陷阱,多少冤魂,你们谁去过?谁亲眼见过?我要是真想夺权,何必回来?我可以带着残页消失,让你们一辈子找不到入口!”
屋里一时没人说话。
陈玄眯起眼,“那你为什么回来?”
“因为我以为这里还有人想解决问题。”林青看着他,“而不是只想着抓一个替罪羊。”
“你还嘴硬。”陈玄忽然笑了,“好,我再问你一次——残页为何不交?是不是怕我们发现它的真正用途?是不是怕我们知道,你根本不是什么守护者,而是陈家最后的余孽?”
他话音刚落,身后两名异人同时拔刀。
林青后退半步,右手已握住剑柄。铜钱剑发出一声轻响,符纸微微震动。
“你们要动手?”他环视一圈,“就为了堵住一个说实话的人?”
“你犯的是重罪!”另一人吼道,“私藏禁术,欺瞒组织,光这一条就够判死!”
“那就判啊。”林青盯着陈玄,“当着所有人的面,定我的罪。可你要记住——今天你杀的不是一个叛徒,而是一个想救人的家伙。”
陈玄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缓缓抬起手。
三名持刀异人同时向前逼近。
林青抽出铜钱剑,横在身前。金光一闪,逼退最前面那人。他脚步后移,背靠墙壁,目光锁定陈玄。
“你们真的相信他?”他大声问,“他让你们监视我,翻我房间,设局陷害,现在又要当众杀人灭口!这就是你们维护的大义?”
没人回应。
就在这一刻,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猛地推开。
小雨冲了进来。
她头发散乱,脸上全是汗,胸口剧烈起伏。她一眼看到林青被围在中间,立刻跑过去,张开双臂挡在他前面。
“住手!”她喊,“林青没有错!他带回残页是为了救人,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滚出去!”陈玄厉声喝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不走!”小雨回头看向林青,眼里有泪,“你说过会回来的……你现在就要出事了,我怎么能装作不知道!”
陈玄眼神一冷。
他抬手,掌心朝前。
一股劲风撞在小雨胸口。
她整个人飞出去,砸在桌角,滑落在地。
林青瞳孔骤缩。
他冲过去跪在她身边,探她的鼻息。还有气,但已经昏过去了。
他抬头,看着陈玄,声音很轻,“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对她动手,算什么英雄?”
陈玄站在原地,不动声色,“异会规矩不容挑战。任何人阻挠执法,皆同罪论处。”
“执法?”林青慢慢站起身,一手抱着小雨,一手握紧铜钱剑,“你连她一个弱女子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你说我谋反,可你做的事,才真是背信弃义!”
他环视众人,“你们睁眼看清楚——这个人,昨天还在台上给我披红挂彩,今天就能当众栽赃杀人。你们觉得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没人说话。
但有几个高层低下了头。
陈玄脸色铁青。
他抬起手,指向林青,“拿下他。生死不论。”
四名异人同时扑上。
林青旋身挥剑,金光扫过,两人被震退。他左手护着小雨,右手连续格挡,剑尖划破一人手臂。但他不敢放手,怕小雨受伤。
“你们非要逼我动手?”他喘着气,“我可以走,可以放弃一切。但她是为了救我才来的!你们连这点情分都不讲?”
“少废话!”一人怒吼,一刀劈向他肩膀。
林青侧身躲开,剑柄撞在对方下巴上。那人倒地不起。
剩下的三人呈三角围住他。
陈玄站在远处,冷冷看着。
林青单膝跪地,把小雨轻轻放在地上。他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然后缓缓站起,双手握剑。
“既然你们不讲理。”他说,“那我也只能——不讲规矩了。”
他往前踏出一步。
剑尖指向陈玄。
屋里空气绷紧。
就在这时,小雨的手指动了一下。
她眼皮颤了颤,似乎要醒来。
林青眼角余光扫到,脚步微顿。
陈玄抓住机会,袖中甩出一道黑符,直奔林青面门。
林青举剑格挡,符纸炸开,火光四溅。
他后退两步,嘴角渗出血丝。
四周刀光闪动,异人再次逼近。
他咬牙,握紧剑柄,准备迎战。
小雨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