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闭着眼,手指在袖子里轻轻动了下。那股麻劲还没完全散,像是练功过度后留在指尖的余震。他刚想再运一遍心法,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停在他面前。
他睁开眼,看到小雨站在那儿。她喘得厉害,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双手紧紧抓着布包的带子,指节泛白。
“林青。”她叫出名字时声音有点抖,“我需要你帮忙。”
周围还有人在走动,有人正端着茶杯往这边看。林青没动,只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试探,也没有算计,只有慌乱和急切。
“你说。”他说。
“我父亲……昨夜突然昏倒。”小雨语速很快,像怕时间不够用,“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不出病因。脉象没了,可人还活着。呼吸很弱,脸色发青,怎么叫都醒不过来。”
林青眉头一皱。
这不是普通的病。
“你们住哪儿?”
“城西老巷,离这儿不远。”她说话时手一直没松开布包,“我能带你过去,现在就走。”
林青站起身。动作不算快,但很稳。他知道这时候不能犹豫。刚才那一战耗了不少力气,身体还在恢复,但现在不是养伤的时候。
“我跟你去。”
小雨眼睛亮了一下,像是终于抓住了救命的绳子。她立刻转身往外走,脚步比来时更急。林青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听雨楼的大堂。
门被推开,夜风灌进来。
外面天已经全黑,街灯昏黄,照着石板路泛出一层暗光。巷子口有几片落叶被风吹着打转,卷到墙角又停下。林青扫了一眼四周,没说什么,加快脚步追上小雨。
“你父亲平时身体怎么样?”他边走边问。
“很好。”小雨头也不回,“从不生病,连头疼都很少。前几天还能练功,昨天还好好的,晚上就……”她说不下去了,咬了下嘴唇。
林青点点头。
越是健康的人突然倒下,越不简单。尤其是这种脉象全无却未断气的情况,极可能是外力所致。要么是术法反噬,要么是阴气入体。
“最近有没有接触陌生人?或者去过什么地方?”他又问。
“没有。”小雨摇头,“他在家待了很久,几乎不出门。就是前天……”她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
“什么事?”
“他看了你和陈师交手的影像符录。”她说得很轻,“那是我们存下来的记录,用来研究术法变化的。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说你的五雷阵很纯正。但从那天晚上开始,他就睡不安稳,总说梦里有人在喊他名字。”
林青脚步微顿。
符录本身不该伤人。除非……那场对决留下的能量波动太强,而她父亲恰好体质敏感,又被某种阵纹牵引,导致神魂受损。
他没多说,只道:“快到了吗?”
“就在前面。”小雨抬手指了指前方拐角,“那个院子,门口有棵枯树的就是。”
两人拐进小巷。路越来越窄,两旁的房子老旧,墙面斑驳,有些窗户连玻璃都没了,用木板钉着。风从缝隙里穿出来,带着一股潮味。
林青伸手探进袖子,摸到几张剩下的黄符。他没拿出来,只是确认它们还在。同时默念了一遍清心咒,让自己的状态稳定下来。
快到院子门口时,小雨忽然停下。
“林青。”她转过身,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很白,“我知道你现在很累,也知道你不欠我们什么。但我真的没有别人能找了。整个异人会里,敢在那种情况下出手的人,只有你。”
林青看着她。
她没哭,但眼眶红着。不是装的,也不是演的。是一个女儿在亲人危难时的真实反应。
“我不是为了谁才来的。”他说,“我是道士。救人是本分。”
小雨喉咙动了下,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她推开了院门。
门轴发出吱呀一声,像是很久没人打开过。院子里一片荒凉,杂草长到膝盖高,中间一条小路勉强能走人。正屋的门关着,窗纸破了几个洞,屋里没点灯。
林青跨过门槛,脚踩在泥地上,感觉地面有些软。他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泥土颜色比正常深,像是被水泡过很久。
他没问,也没停下。
小雨快步走到屋门前,抬手敲了三下。里面没人应,但她还是推门进去了。
林青跟进去,顺手从袖中抽出一张符纸,贴在掌心。他的手很稳,呼吸也匀称,但全身的神经已经绷紧。
屋里很暗,只有窗外透进一点微光。他适应了几秒,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人。
是个中年男人,穿着灰色长衫,脸朝上躺着。面色灰败,嘴唇发紫,胸口几乎没有起伏。如果不是偶尔眼皮跳一下,看起来就像已经死了。
林青走近床边,蹲下身,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没有脉搏。
但他能感觉到一丝极微弱的气息,在皮肤表面游走,像是风吹过蜘蛛网那样轻。
“他已经这样一天一夜了。”小雨站在旁边低声说,“我不敢动他,也不敢烧香拜符。怕万一弄错,让他更糟。”
林青没答话。他收回手,从怀里取出一枚铜钱,放在病人额头。铜钱刚放上去,就开始轻轻震动。
他眼神变了。
这不是普通的邪侵。
是有人用术法把东西种进了人的神识里,慢慢吞噬生机。而且手法隐蔽,不留痕迹,若非亲眼所见,很容易当成突发重症。
“你父亲看过符录之后,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他问。
“有。”小雨回忆了一下,“他说……‘那道光不对’。还说‘不该看的’。我当时没在意,以为他是做噩梦。”
林青盯着那枚仍在震动的铜钱。
原来如此。
那场对决的金光,在普通人眼里只是炫目。但在懂行的人看来,每一缕能量都有轨迹可循。她父亲看得太深,反而被残留的术法引线缠住神志,成了目标。
这不是意外。
是陷阱。
但他现在不能说破。
“我要进去看看。”他说。
“去哪?”小雨问。
“他梦里。”林青站起身,“你父亲没醒,是因为魂被卡住了。我要把他拉回来。”
小雨睁大眼:“你能做到?”
“试试。”林青从袖中又拿出两张符,“待会不管听到什么声音,看到什么影子,都别叫我,也别碰我。不然我们都可能出不来。”
小雨用力点头:“我明白。”
林青盘膝坐在床前,双掌合十,闭上眼。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风从破窗吹进来,掀动了桌上的旧纸。小雨站在角落,双手攥着衣角,一动不动。
林青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然后整个人像是僵住了。
他的呼吸变慢,脸色逐渐苍白。
而在他掌心贴着的那张符纸上,一道细微的金线正缓缓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