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四十二分，陈砚舟把那张踩脏的传单摊在办公桌上，用红笔圈出背面的手写号码。他没急着拨，而是打开手机录音功能，按下播放键——昨晚监控室那段对话又响了起来，艾米丽提到公章划痕时语气轻得像在说天气，却让整个局势变了味。
他听完最后一句，关掉录音，顺手给林悦发了条消息：“十点整，《建筑评论》封面见。”
然后起身泡了杯速溶咖啡，杯子裂了道细纹，热水一烫，边缘有点发涩。
七点十七分，手机接连震动。新闻推送一条接一条蹦出来：
《振海地产涉嫌偷工减料，综合体设计被指抄袭》
《“垂直森林”是创新还是剽窃？国际设计师发声》
《钢筋翻新、合同造假？监管部门已介入调查》
配图全是《建筑评论》最新一期的封面——大片绿意从建筑外立面攀爬而上，空中花园层层叠叠，标题下方那行小字格外扎眼：“当一座楼开始呼吸，谁还在纠结它像不像别人的作品？”
陈砚舟吹了口咖啡，没喝，放在一边。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历经波折后的释然，也有对未来的坚定。他知道，真正的火药才刚点燃，但这只是一个开始，他要让那些企图蒙混过关的人付出代价。
九点十三分，办公室门被推开，林悦拎着早餐袋进来，顺手把平板搁在桌上。屏幕正播着本地电视台的早间新闻，主持人字正腔圆地念着：“……目前尚无官方定论，但业内普遍认为，若设计确为原创，此次曝光或将重塑江川城市地标格局。”
她拉开椅子坐下，咬了口三明治，“吴振海炸了。”
“怎么炸？”陈砚舟翻开笔记本，蓝笔勾下“媒体反应延迟12分钟”几个字。
“九点零七分发的声明。”她滑动屏幕，“说我们恶意构陷，要追究法律责任，措辞狠得像是提前写好的。”
陈砚舟点头，“越狠越好。人在气头上写的声明，总爱多说两句。”
“你还盼着他生气？”林悦挑眉。
“我不盼。”他放下笔，“我等。”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江川本地。他按了免提，接通。
“陈先生。”对方声音低沉，带着刻意压住的怒意，“我是振海地产法务部王主任。我们已掌握你方通过非法渠道获取并传播虚假信息的证据，现正式通知，将在今日上午十一点召开记者会，公布全部事实，并启动法律程序。”
林悦竖起耳朵，差点呛住咖啡。
陈砚舟却轻轻勾起嘴角，眼神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王主任，您这话说得挺熟啊，是不是模板改的？每次你们振海地产遇到麻烦，似乎都是这一套。”他顿了顿，语气依然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没什么，就是好奇，你们准备告我什么呢？说我发布了《建筑评论》的封面？还是说我让质检局去查钢筋？你们得想清楚了，这每一项指控，都需要有足够的证据。”电话那头似乎被他的从容激怒，刚要发作，陈砚舟又打断道，“哦对了，顺便问一句，你们那个‘技术顾问’刘志明，现在还在派出所做笔录吧？他背包里的信号干扰器，型号跟你们公司上周采购清单上的，是一样的吗？这可不能是巧合吧，王主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直接挂断。
林悦笑出声，“你刚才那一下，像极了我爸教训我哥的样子——表面讲理，实际往死里戳。”
陈砚舟没回应，只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九点五十八分，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命名为【材料造假证据链V1.0】，拖进企业云盘，设置定时发送：十点整，自动推送给五家主流媒体和两家行业网站。
“真全放？”林悦凑过来看了一眼，“连那段仓库视频都包括？”
“包括。”他说，“他们不是要打诽谤战吗？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证据堆成山。”
“可万一他们反咬一口，说视频是剪辑的呢？”
“所以艾米丽的设计稿时间戳、第三方检测机构的盖章报告、还有住建局公开招标流程记录，都在里面。”他抬头，“一个人撒谎可以编圆，十个环节同时作假，可能吗？”
林悦盯着他看了几秒，“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藏着。”
“藏？”他轻轻嗤了一声，“舆论战最怕的就是遮遮掩掩。你越躲，人家越觉得你有鬼。我们现在大大方方亮出来，反倒没人敢轻易碰。”
正说着，手机弹出一条热搜提醒：
#江川综合体设计稿时间戳早于国外竞品发布#
下面附了一张对比图，左边是艾米丽三年前在非洲项目上的草图笔记，右边是某国外事务所两年后公布的类似概念方案。两者核心结构惊人相似，但时间线上，她的早了整整八个月。
林悦啧了一声，“这下热闹了。”
十点零三分，第二波报道上线。
《江川日报》发布深度稿件：《从钢筋到公章——一个地产项目的灰色链条》，文中不仅列出钢材检测不合格的具体数据，还附上了合同印章的放大比对图。专家分析指出，红印右侧的划痕与真实公章物理特征不符，极可能是扫描复制后重新打印加盖。
财经频道直播连线建筑学者，逐帧解析设计演变过程。主持人指着屏幕：“我们可以看到，最初的灵感来源于难民营雨水收集系统，经过七次迭代，最终形成空中绿化带结构。这种演进逻辑，无法通过简单抄袭实现。”
社交平台风向开始反转。
原本刷屏的“抄袭实锤”话题迅速降温，取而代之的是“振海地产到底有没有底线”“监管部门什么时候出手”等质疑。
十一时十二分，林悦收到编辑朋友的消息：“三家自媒体刚删了黑稿，其中两个账号直接停更了。”
她念出来时，陈砚舟正在翻那份纸质版《建筑评论》。听到这话，他合上杂志，抽出红笔，在封底二维码上画了个圈。
“告诉媒体组，下午两点安排一场小型通气会。”他说，“不接受采访提问，只发布三项内容：第一，设计原创证明；第二，材料自检报告；第三，欢迎任何机构来现场复核。”
“你要主动开门？”林悦愣了下，“不怕他们借机找茬？”
“找茬也得有依据。”他淡淡道，“我们不怕查，他们才怕。”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视频通话请求，来自艾米丽。
他接通，画面里她正坐在工作室，灰紫色头发扎成高马尾，手里转着一支钢笔。
“你们这儿挺会玩啊。”她开口，“我刚开电脑，三个欧洲客户问我是不是拿了中国政府资助做公益项目。”
“那你怎么说？”陈砚舟问。
“我说不清楚，但我确定一点——你们那个综合体，要是真建成了，能拿普利兹克奖提名。”
林悦在旁边差点把咖啡喷出来。
陈砚舟倒是神色不动，“所以，专访的事？”
“我已经答应了《城市空间》和央视文化频道。”她敲了敲桌面，“但我提了个要求——采访里必须提我在非洲做的雨水系统，还有去年给流浪动物收容所设计的通风结构。”
“没问题。”他说，“本来就是源头。”
“还有。”她眯起眼，“下次再搞这种断电操作，提前十分钟通知我。我不是开玩笑，上次我差两分钟就要保存一份跨国合作方案。”
“记住了。”他点头，“下次给你设闹钟，带震动。”
“这还差不多。”她嘴角扬了扬，忽然又问，“对了，你们公布的那段仓库视频，副手清点钢材时，右手一直插在裤兜里，是不是有点奇怪？”
“你看出什么了？”陈砚舟眼神微动。
“动作太刻意。”她说，“像是在掩饰什么。要么手里有东西，要么……他在等人指令。”
他没说话，默默记下了这句话。
挂掉视频后，林悦看着他，“又要挖新线索？”
“先存着。”他把蓝笔落在“副手行为异常”四个字上，“有时候一句话，能撬开一扇门。”
陈砚舟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开着各种证据资料。他仔细地对比着每一份文件，眼神专注而锐利。他拿起那份材料自检报告，逐页查看检测数据，手指在纸张上轻轻划动，仿佛在触摸真相的脉络。对于每一个可疑的数据，他都会反复核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又调出仓库视频，一帧一帧地分析副手的行为，从他清点钢材时的手势到与旁边人的眼神交流，都进行深入的揣摩。他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思绪在各种线索中穿梭。当分析到合同印章时，他用放大镜仔细观察那道细微的划痕，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可能的情况。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仿佛在弹奏一首寻找真相的乐章。经过一番细致的分析，他更加确定了振海地产的造假行为，也为即将到来的通气会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十一时二十六分，系统界面无声浮现：
【舆论战胜利】
任务奖励发放：财富值+50万，技能卡【危机公关应对】（时效48小时），人脉资源解锁【省建筑工程评审专家组联络方式】。
陈砚舟扫了一眼，关闭界面。
他没动，也没笑，只是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新的图纸，轻轻压在杂志封面下。
那是综合体最终版效果图。
阳光斜照进来，落在他袖口的磨痕上，像一道旧伤疤突然被照亮。
林悦站起身，收拾平板，“我去准备通气会材料。”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仍停在图纸上。
办公室陷入短暂安静。
直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匿名短信：
【他们正在联系市质检局的人，想拦下复检流程。建议加快节奏。】
陈砚舟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两秒，没有回复。
他拿起红笔，在日程表上圈出下午两点，用力划了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