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威胁短信还亮着，陈砚舟已经站在了工地门口。
风从钢筋堆那边吹过来，带着铁皮和尘土的味道。他没看天，也没跺脚取暖，只是把手机塞进牛仔外套的内袋，顺手摸了下口袋里的游标卡尺——冰凉，结实，像一块不会骗人的证词。
六点十七分，第一辆钢材运输车轰隆驶入视野。
周强扛着摄像机早早守在入口，见状立刻发微信：“来了。”
陈砚舟回了个“等我”，大步走向堆场。他背包里除了笔记本，还有三样东西：检测报告打印件、国标文件复印件，以及那个存着全部证据的加密U盘。系统界面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是否使用“质量检测专家”技能卡？】
他点了确认。
一瞬间，脑子里多了些东西——不是凭空冒出来的知识，而是像有人把一本厚厚的操作手册翻到了正确页码，流程、标准、术语，全都清清楚楚摆在那儿，只等他开口。
车刚停稳，供应商负责人就跳下车，满脸堆笑：“陈总这么早？这批可是加急货，昨晚连夜调的，专供重点项目！”
“辛苦。”陈砚舟点头，走到车厢边，“让我先看看。”
“哎哟，都是熟人了，还验什么？”对方伸手想拦，“监理待会儿就来签字，流程走完就能卸了。”
“我不是监理。”陈砚舟打开工具包，取出游标卡尺，“我是甲方。”
他随机抽出一根钢梁，卡尺贴上去，轻轻合拢，低头读数。
周围工人停下动作，连司机都探头张望。
“84.6毫米。”陈砚舟报出数字，翻开国标文件，“设计值是90毫米，允许偏差5%，也就是最低不能低于85.5毫米。”他抬头，“它差了0.9毫米。”
“这……这点误差很正常嘛！”负责人干笑，“实际施工哪有那么精确？你们学生太讲究了。”
陈砚舟没理他，继续测第二根、第三根。他的手稳定而精准，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坚决，仿佛在扞卫着不可侵犯的原则。
“84.3。”
“84.8。”
他合上卡尺，眼神冷峻地转向众人，那目光如同锐利的剑，直刺负责人：“三根抽样，平均厚度84.6毫米，超出国标允许范围。根据合同第十七条，我方有权拒收不合格材料，并要求立即退场。”
负责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眼睛里满是慌乱与不甘。
人群骚动起来。
“你凭什么一个人说了算？”负责人声音拔高，“你懂不懂材料？懂不懂工程？”
“我不懂。”陈砚舟平静地收起卡尺，“但国家标准懂。”
这话一出，现场安静了一秒，随即有人低声笑了。
负责人脸涨红：“好啊，你现在是耍官威了？监理都没说话，轮得到你在这指手画脚？”
“监理还没到。”陈砚舟从包里拿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饭局上的声音清晰传出：“……监理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就算有问题，也能过！”
空气瞬间凝固。
负责人瞳孔一缩：“你偷录？！”
“全程自愿参与，未设隐瞒提示。”陈砚舟关掉录音笔，“《民法典》第1033条，不构成侵权。”
“你……你这是陷害！”对方气得手指发抖，“我要告你！”
“你可以去告。”陈砚舟把检测记录递到司机手里，“现在，请配合拍照留证，然后原车退回。否则，这批货一旦进场，我们将视为恶意违规操作，即刻上报市质检站，并启动法律追责程序。”
司机看了看负责人，又看看陈砚舟，默默掏出手机开始拍照。
“你们敢！”负责人冲上前想抢手机，被周强一个侧身挡住。
“别激动。”周强咧嘴一笑，“拍个照而已，又不是让你自首。”
“你闭嘴！”那人转头怒吼，“陈砚舟！你以为你赢了？没有我们供货，你工地三天就得停工！看你拿什么跟吴董拼！”
陈砚舟终于抬眼：“你说对了。”
对方一愣：“什么？”
“我没打算靠你们撑下去。”他翻开笔记本，红笔划掉一行字：赴宴，收集言行证据（1\/1）。
新任务浮现：启动备用供应商预案。
他合上本子，看向远处塔吊下的临时办公室：“我已经联系了三家备选钢厂，其中一家两小时后到货。他们手续齐全，检测合格，价格比你们低7%。”
负责人脸色变了：“你早就有准备？”
“从你第一次说‘行业都这样’的时候。”陈砚舟转身走向办公区，他的声音洪亮而坚定，“有些人以为别人装睡，其实是等着听真话。”
周围工人先是一愣，随后有几个年轻工人眼中闪烁起敬佩的光芒，其中一人忍不住轻声喊了句：“说得好！”其他人也纷纷露出赞许的神情。
周强乐呵呵跟上：“砚哥，刚才那句‘国家标准懂’，我说真的，我差点给你鼓掌。”
“别鼓掌。”陈砚舟脚步没停，“去通知安保，接下来二十四小时盯死入口，任何陌生车辆靠近，先录像再问话。”
“明白！”周强敬了个滑稽的礼，“我现在就去安排，保证连只麻雀飞进来都能拍清羽毛。”
林悦的微信这时弹进来：【录音已转文字，同步加密归档。备注：技术正义的前提，是有人不怕撕破脸。】
陈砚舟回了个“收到”，推开办公室门。
里面没人，桌上摆着昨夜监理提交的进场单。他扫了一眼，拿起蓝笔，在“验收合格”四个字下面轻轻画了道线。
笔迹太匀了，像是描出来的。
他打开电脑，插上U盘，把今天的检测记录拖进文件夹，重命名为“风控台账_02”。刚要关机，系统提示再次跳出：
【人脉资源更新：可调用“市质检站内部联络人”一次，有效期24小时】
他盯着看了两秒，没点使用。
这时候用，反倒显得急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周强探头：“那批货开始退了，司机说要写情况说明。”
“让他们写。”陈砚舟起身，“写清楚谁通知发货、谁承诺返点、谁安排‘灵活操作’。”
“你还真打算留着当证据？”
“不是我打算。”他拎起包，“是他们自己送上门的。”
中午前，阳光照进堆场。空地上只剩几道轮胎印，钢材一辆没留。
陈砚舟站在原地，袖口磨痕在光下泛白。他掏出手机，给赵宇发了条消息：
“查一下xx钢铁那位负责人最近三个月的资金流向，特别是有没有通过第三方账户向星耀物业转账。”
发完，他抬头看了看塔吊。
第一节标准节刚刚吊起，缓缓移向主架。
周强跑过来：“新供应商的车到了，在门口等着。”
“带他们去检测区。”陈砚舟说，“按最高标准抽样，每一批都录视频，上传双备份。”
“还要叫监理吗？”
“叫。”他顿了顿，“不过这次，让他们看着我们怎么做验收。”
下午两点，第一批合格钢材顺利入库。
陈砚舟坐在办公桌前，正核对进场清单，林悦来电。
“吴振海那边有反应吗？”他接起。
“有。”她声音平稳，“他名下的两家媒体账号，十分钟前突然删除了所有关于你项目的负面帖文。”
“删了？”
“嗯。而且其中一个账号刚发布了一条新动态：‘支持青年创业者，共建江川新地标’。”
陈砚舟轻笑一声：“看来有人意识到，继续黑我，等于帮我对行业潜规则公开处刑。”
“下一步呢？”林悦问。
“下一步？”他翻开笔记本，在空白页写下几个名字，“让那些以为能蒙混过关的人，一个个看清——什么叫，明账比暗账更狠。”
他放下笔，望向窗外。
塔吊正在对接第二节标准节，金属撞击声清脆响起。
工人们围在下方，仰头看着。
一根钢梁缓缓升起，阳光照在表面，映出一道笔直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