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一整晚，周强和兄弟们按照陈砚舟的吩咐，紧盯着各个网络平台，他站在会议室门口来回踱步，手里捏着一叠打印纸，边走边念叨：“这回非得让他们好看。”
门被推开时，他抬头一看是陈砚舟，立马把纸往桌上一拍，咧嘴笑了：“哥，你可算来了！兄弟们都等急了。”
陈砚舟没说话，径直走到主位坐下。他背包往旁边一放，拉链拉开一道缝，红笔蓝笔各露半截。窗外阳光斜照进来，刚好落在桌角那份文件上——标题印着“振海地产竞标异常分析报告”。
“昨晚安排的事，执行得怎么样？”他问。
“妥了！”周强一屁股坐下来，领带歪在一边，袖口卷到手肘，“我调了十二个兄弟，分成三班盯着微博、公众号、抖音，关键词设了二十多个，连‘藤蔓’‘空中花园’都上了监控名单。只要有人提咱们项目一个字，马上截图传后台。”
陈砚舟点点头，翻开笔记本，在蓝笔那页记下一行字：舆情监测已落地。
“但光看不够啊。”周强往前一倾，声音压低，脸上带着几分激动，“我查了点东西，发现吴振海上次拿下的城南地块，中标价比评估低了整整八百万。理由是‘施工条件复杂’，可我去现场看了，那边土地平整，根本就没动过工，哪来的复杂施工条件？我怀疑这里头有猫腻。”他说着，把一张照片推过来。照片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是一块围挡，上面贴着招标公告，角落有个模糊的公章。
“我不懂财务，但我懂造假。”周强拍了下桌子，“他们肯定做了假评估，把地搞成‘问题地块’，低价拿下后再翻新炒卖。这不是竞标，是洗钱！”
陈砚舟盯着戒指复印件看了两秒，心中涌起一股愤怒，这吴振海竟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他抬眼，眼神中透露出坚定：“证据链完整吗？”
“差一点。”周强挠头，“我找了个在建委实习的哥们帮忙查流程，发现有两份评估报告编号一样，内容却不一样。一份说风险高，建议流拍；另一份直接批了可行。签字人还是同一个人。”
“然后呢？”
“然后我就顺藤摸瓜，找到了签字那位老专家。”周强咧嘴一笑，“老人家退休在家养鱼，根本不记得自己签过这玩意儿。他说那段时间有人借他印章修花盆，结果到现在都没还。”
陈砚舟嘴角微动，像是听见了个冷笑话。
系统界面无声浮现：【检测到可公开打击目标，建议启动“行政举报+媒体曝光”双轨策略】。
他合上笔记本，从包里抽出一张复印件，轻轻放在桌上。
那是一枚戒指的正面照，翡翠戒面刻着“振海”二字。
“这是什么？”周强凑近看。
“吴振海送给评审组组长的生日礼。”陈砚舟语气平淡，“上周五送的，当天晚上，那份‘风险极高’的报告就被撤了。”
周强瞪大眼：“你连这个都弄到了？”
“不是我弄的。”陈砚舟指了指复印件边缘的一行小字，“是他自己晒朋友圈，配文‘老友重逢，情谊如玉’。幸好他忘了删定位——就在评审会前夜，两人一起吃了顿私房菜。”
周强一拍大腿：“这不就是铁证？咱们现在冲上去举报，让他当场社死！”
“不行。”陈砚舟摇头。
“为啥？人都抓现行了！”
“因为我们不能只赢一次。”陈砚舟看着他，“我们要让他以后每次想动手，都得先想想会不会再被扒出点什么。”
周强皱眉：“那你意思是……憋着？”
“不是憋着。”陈砚舟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串名字，“是请客。”
“请谁？”
“质检局、住建厅、媒体记者。”他淡淡道，“就说我们新项目即将开放参观，欢迎各界监督指导。”
周强愣住：“咱又不是政府单位，谁理你这套？”
“但我们有料。”陈砚舟把戒指复印件推过去，“你让兄弟们今天跑一趟，把这些材料整理成册，封面写上‘关于江川市土地竞标合规性观察建议’。不用寄给领导，直接送到他们下属科室，每人一份，附上邀请函。”
“你是想……借他们的手查他？”周强眼睛慢慢亮起来。
“不是我想。”陈砚舟纠正，“是他们自己觉得该查。当一份材料同时出现在十个部门办公桌上，没人会觉得自己只是个收件人——他们都以为自己是牵头人。”
周强哈哈笑出声：“妙啊！等他们真去查了，吴振海就算知道是我们干的，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毕竟……咱们可是主动配合社会监督的企业代表。”
陈砚舟点头：“而且越正规，越吓人。我们穿西装打领带，请人家来参观，他们反倒不敢不来。不来，显得心虚；来了，就得留下记录。”
“那我要不要安排几个‘热心市民’在现场喊话？”周强搓着手，“比如‘希望监管部门严查黑幕’之类的？”
“别。”陈砚舟打断，“一句口号都不准出现。我们只做三件事：介绍流程、展示资料、回答问题。态度要诚恳，语气要平淡，最好让人觉得我们就是在尽义务。”
“那你不怕他们走过场？”
“不会。”陈砚舟翻开手机相册，调出一张建筑图纸，“只要他们看到我们的空中连廊设计，再对比振海最近申报的生态项目，就会发现——有人抄作业还没抄全。”
周强恍然大悟：“哦！原来这才是杀招！等官方队伍一查，顺便把抄袭的事也盯上了，两头夹击，吴振海两边都圆不住！”
陈砚舟没说话，只是把蓝笔轻轻点了点桌面。
系统提示弹出：【团队执行力+25%】
他知道，这支原本只想靠力气吃饭的队伍，终于开始学会用脑子出击了。
周强忽然站起身，一把扯下领带扔桌上：“以前我觉得打架最痛快，现在才发现，让对手自己踩坑才叫爽！”
他指着墙上挂的安保公司组织架构图，原本写着“行动组”的牌子下面，他自己手写了“特别调查队”五个字。
“这队名是不是太中二了？”他嘿嘿笑。
“挺好。”陈砚舟说，“反正别人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归谁管。”
“那接下来干啥？”周强搓着手，“要不要我现在就打电话约记者？”
“不急。”陈砚舟打开包，取出一支录音笔，“先确认一件事。”
他按下播放键。
一段对话响起——
“王科长，您放心，那份报告我会处理干净……对，原始数据也删了……就当从来没出过问题。”
声音很轻，背景还有炒菜声。
周强瞪大眼：“这又是哪儿录的？”
“昨天你找的那个退休专家家里。”陈砚舟关掉录音，“有人上门‘慰问’，顺便提醒他闭嘴。可惜他家装了新买的智能门铃，自带录音功能。”
“所以……他们已经慌了？”周强咧嘴，“这说明咱们打中七寸了！”
“不一定。”陈砚舟收起录音笔，“也可能是在试探我们有没有掌握更多。”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在“舆论战”下面画了个箭头，连向“行政调查”。
“从今天起，所有行动必须符合三个标准。”他一边写一边说，“第一，公开透明；第二，有据可查；第三，不留把柄。”
周强认真听着，突然举手：“那我能穿制服去送材料吗？显得正式点。”
“可以。”陈砚舟回头看他，“但别戴警徽仿制品。”
“哎哟，那多威风……”
“威风容易惹事。”陈砚舟提醒，“我们不是执法队，是信息提供者。记住，越低调，越致命。”
“明白了！”周强挺胸，“我让兄弟们都换便服，就穿公司文化衫，背后印‘欢迎监督’四个大字！”
陈砚舟难得笑了下：“行，随你发挥。”
他坐回位置，翻开笔记本，在红笔那页写下：启动“合法参观”计划。
刚写完，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消息跳出来：【《建筑评论》编辑部已收到投稿，正在审核流程中】
他看完，不动声色地锁屏。
周强还在兴奋地规划路线：“第一批材料我亲自送，选上午九点，大厅人最多的时候。我拎个公文包，走路带风，见人就微笑递邀请函。那大厅里，灯光明亮，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忙碌的神情，我在人群中穿梭，把邀请函递到他们手上，就像播种希望一样。”
“你说我要不要背点演讲稿？”
“不用。”陈砚舟说，“你只需要做到一点。”
“啥？”
“当他们问你‘你们公司是谁’的时候。”陈砚舟看着他，“你能平静地说出全名，一个字都不卡。”
周强愣了下，随即挺直腰板：“江川磐石安保服务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周强，注册资金五百万元，实缴到位。”
陈砚舟点头：“这就够了。”
会议结束前，他又补充了一句：“从现在开始，所有人手机安装定位追踪软件，每日行动轨迹自动上传服务器。我不信任何人，只信记录。”
周强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憋出一句：“你还真是……滴水不漏。”
“不是我想这样。”陈砚舟拉上背包拉链，“是有人逼我不得不这样。”
他起身往外走，脚步不急不缓。
周强跟在后面，忽然想起什么：“哥，万一他们反告我们诽谤呢？”
陈砚舟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就让他们告。”他说，“法庭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说完，他转身继续向前。
走廊尽头的监控屏幕上，正显示着大楼入口的画面。
一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正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陈砚舟的目光在屏幕停留了一瞬。
他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