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宁看着那个端着药碗,从后殿跑出来的年轻内侍,清冷的眸子里罕见地掠过一丝错愕。
尽管对方穿着内侍的服饰,脸上也做了些遮掩,但那熟悉的眉眼、跳脱的神态,让他瞬间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正是他那数月前下山游历、音讯全无的亲师弟,唐玉琪!
唐玉琪此刻的震惊比江晚宁更甚。他下山后一路游山玩水,后来因缘际会结识了微服私访的太子,受其所托潜入宫中查探异状,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深宫大内,见到自己那位向来清冷自持,如高山白雪般的大师兄!而且大师兄还易了容!
唐玉琪指着江晚宁,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惊讶掩饰不住。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还这副打扮?”
他心思活络,立刻联想到自己正在查的事情,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
“是不是……也是为了那玩意儿来的?”他做了个虫子蠕动的手势。
端坐于书案后的皇帝李承昊,将唐玉琪这毫不掩饰的惊讶与熟稔看在眼里,紧绷的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他看向唐玉琪,语气带着探究。
“玉琪,你认识此人?”
唐玉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连忙收敛神色,但还是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兴奋,对李承昊说道:
“回陛下,这位……这位是……”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介绍易容后的江晚宁,索性直接点明身份。
“他是我们缥缈峰的首席弟子,我的亲师兄!他的医术比我精湛十倍不止!有他在,宫里那些……那些疑难杂症,肯定能有办法!”
他这话说得信心十足,带着对师兄毫无保留的崇拜。
江晚宁见身份已被师弟点破,便也不再隐藏,上前一步,对着李承昊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声音清越。
“草民江晚宁,参见陛下。因追查幽冥阁一事,故而易容,望陛下恕罪。”
既然有唐玉琪这层关系在,且证实了对方确是缥缈峰高徒,李承昊心中的疑虑打消了大半。
他抬手示意江晚宁不必多礼,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既然你是玉琪的师兄,又是缥缈峰首席,那么方才你们所言幽冥阁与蛊虫之事,朕便信了七八分。你将你们所知的,关于这蛊虫的特性,再详细说与朕听。”
江晚宁微微颔首,条理清晰地将自己一路探查所获尽数道来。
“回陛下,据草民所知,幽冥阁所用以控制他人的,多为‘子母蛊’。子蛊植入人体,潜伏于经脉或脏腑,受母蛊操控,可吞噬生机、影响神智,甚至令宿主完全听命于持母蛊者。”
他顿了顿,继续道:
“若要拔除子蛊,方法有二。其一,若中蛊时间尚短,子蛊未与宿主经脉深度融合,可以至阳至刚的内力,辅以金针渡穴,强行将其逼出体外,如同救治贺大人一般。”
李承昊听得极为认真,此刻眉头紧锁,追问道:
“那若是中蛊时日已久,子蛊已深种,又当如何?”
江晚宁抬起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冷静。
“这便是第二种方法,亦是根除之法。子母蛊同源共生,母蛊不死,子蛊难灭,且会不断滋生。”
“但只要找到并除掉控制所有子蛊的‘母蛊’,那么所有被子蛊控制之人,体内的蛊虫便会因失去主导而逐渐衰竭消亡,危机自解。”
萧衡适时接口,声音沉稳有力。
“陛下,母蛊必定掌握在幽冥阁真正的核心人物手中。如今敌暗我明,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只要能设法引出幽冥阁的首领,便能一举摧毁其操控朝臣的根基!”
贺明宪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萧衡的意图,他心中忧虑,忍不住问道:
“此计虽好,但该如何引出那藏于幕后的幽冥阁首领?”
萧衡的目光转向龙椅上的李承昊,深邃的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决断的光芒。
“幽冥阁的最终目的是颠覆大熙,那么,还有什么比直接控制一国之君,更能快速达成目标的呢?”
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一旁的唐玉琪,
“想必,正是因为唐师弟在此,以缥缈峰的医术和药物暂时护住了陛下周全,使得对方一直未能得手吧?”
被点到的唐玉琪立刻点头如捣蒜,抢着说道:
“对对对!你说得没错!我其实是受太子殿下所托,才会待在宫里的!”
他看向李承昊,解释道:
“太子殿下他早就察觉到朝中有些官员,还有宫里的一些内侍不太对劲,好像被人控制了似的,但又查不出具体原因。”
“他知道事情严重,就悄悄拜托我进宫来帮忙看看。我能感觉到他们体内有蛊虫作祟,但我学艺不精,只会配些防范和压制蛊虫活跃的汤药,没办法彻底根除,只能尽力守着陛下,不让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近身。”
贺明宪从萧衡的话中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危险的计划核心便是以身作饵!
他脸色一变,立刻出声反对,语气激动。
“不可!陛下万金之躯,关乎江山社稷,岂能轻易涉险?若陛下稍有差池,朝廷必将动荡,若此时再有外敌环伺,内忧外患,后果不堪设想!”
见贺明宪情绪激动,江晚宁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贺大人稍安,此计划并非需要陛下亲身犯险。”
他转向李承昊,抱拳道。
“陛下,草民精通易容之术,可以易容成陛下的模样。加之草民所修内力亦属阴寒一路,可以内力模拟出被蛊虫侵蚀的脉象与气色,足以假乱真,或可引蛇出洞。”
“不行!”
江晚宁话音未落,便被萧衡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一步跨到江晚宁身侧,几乎是下意识地将他微微挡在身后,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承昊,语气不容置疑。
“陛下,晚宁他虽武功高强,但幽冥阁手段诡谲难测,由他冒充陛下,风险太大!”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陈述理由,眼神深邃而执拗。
“我之内力至阳至刚,恰是天下蛊虫的克星。即便不慎中蛊,我也能凭借内力将其逼出或压制,自保无虞。”
“而晚宁乃是缥缈峰首席,医术通神,若计划中出现任何意外变故,或是其他人中蛊受伤,唯有他保持完好状态,方能应对化解。他绝不能涉险!”
江晚宁侧头,看着萧衡紧绷的侧脸和那双写满了担忧与不容反驳的黑眸,那里面翻涌着深沉如海的情意与保护欲。
他深知萧衡的性子,一旦关乎自己的安危,这人便会变得异常固执强硬。他心中微微叹息,原本想要坚持的话在唇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也罢。江晚宁心想,萧衡内力属性确实更占优势,且他实战经验丰富,应变能力极强。
更重要的是……他有系统在身,无论如何,总能确保萧衡性命无虞。既然他如此坚持,自己再反驳,恐怕只会让他更加担忧。
思及此,江晚宁迎着萧衡的目光,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提议。
见江晚宁同意,萧衡紧绷的神色才稍稍放松,转而向李承昊抱拳,语气坚定。
“陛下,草民愿易容成陛下模样,引出那幽冥阁主!请陛下恩准!”
一直静观其变、权衡利弊的李承昊,此刻终于缓缓开口。他目光如炬,在萧衡身上停留片刻,沉声道:
“此计……虽险,却也是目前打破僵局最快的方法。朕,准了。”
但他随即话锋一转,带着帝王的缜密。
“不过,若要确保万无一失,不被对方看出破绽,你不仅需要形似,更需要神似。朕的言行举止、批阅奏章的习惯、乃至一些细微的小动作,你都必须了如指掌,模仿得惟妙惟肖才行。”
萧衡闻言,脸上露出自信的神色,他微微躬身,语气沉稳而笃定。
“陛下放心,草民自幼便有过目不忘之能。只需让草民在陛下身边观察一日,草民有把握,能将陛下的神态气度模仿个八九不离十。”
“再配上晚宁出神入化、足以乱真的易容之术,定能混淆视听,引那幕后之人现身!”
偏殿内的密谈持续了许久,直至宫灯初上,才将行动的每一个细节反复推敲、最终敲定。
皇帝李承吴为确保计划万无一失,下旨将贺明宪、萧衡、江晚宁三人留宿宫中。萧衡被特许跟随在皇帝身侧,近距离观察模仿其一言一行。
江晚宁则需准备明日易容所需的各种精细材料,而贺明宪与唐玉琪,则需协助规划宫外的接应与布防。
萧衡果然天赋异禀,观察细致入微,记忆超群。
不过短短半日功夫,他已将李承昊走路的步态、说话的语气节奏、批阅奏章时微蹙的眉头、甚至饮茶时指尖的习惯性动作,都模仿了个十有八九,连李承昊本人都暗自惊叹。
照此进度,明日一早,身份互换之计便可如期进行。
是夜,月华如水,倾泻在寂静的宫阙之上。
江晚宁被安排在靠近皇帝寝宫的一处僻静宫苑。殿内引有引自山泉的暖池,水汽氤氲。
连日来的奔波劳顿、精神的高度紧绷,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明日又将是一场硬仗,他需要这片刻的安宁来恢复耗损的元气。
屏退了侍从,江晚宁褪去衣衫,将自己缓缓浸入温暖的池水之中。
水温恰到好处地熨帖着疲惫的肌肤,他背靠着光滑的池壁,仰起头,闭上眼,任由温热的水流包裹全身,从喉间逸出一声极轻极缓的带着满足的叹息。
他撩起一捧水,任由那晶莹的水珠顺着修长的脖颈、清晰的锁骨滑落,没入水下更隐秘的区域。
周围水汽朦胧,弥漫着宫中专用的清雅不俗的香皂气息,耳边只有水波轻轻荡漾的细微声响,宁静得让人昏昏欲睡。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正当江晚宁心神放松,意识有些飘忽之际,偌大的暖池另一端,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重物猛地投入水中,打破了满室的静谧。
江晚宁倏然睁眼,清冷的眸子瞬间恢复警惕,循声望去。
氤氲的水汽中,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破开水面,带起一片水花。
来人赤裸着线条流畅、肌理分明的上半身,麦色的皮肤上水珠滚落,在黑发的映衬下更显野性。
不是萧衡又是谁?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迷蒙的水汽中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灼热而专注,牢牢地钉在江晚宁身上,迈开长腿,一步步朝着他这边走来。
水面因他的动作而荡漾开一圈圈涟漪。
江晚宁被他那毫不掩饰的、充满侵略性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默默往下缩了缩身子。
温热的池水瞬间没至他的下颌,只留一颗头露在外面,墨色的长发如同海藻般漂浮在水面。
他看着逼近的萧衡,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
“你那边事情都结束了?”
萧衡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一丝慵懒和磁性,在水波的传递下仿佛直接搔刮在人心尖上。
“嗯,陛下对我的模仿很满意,便让我先回来歇着了。”
他回答着,脚步却未停,已然走到了江晚宁近前,两人之间仅隔着一臂的距离。
温热的水流因他的靠近而微微晃动,带来对方身上独特的气息,强势地侵入了江晚宁周围那片清冷的领域。
“那…你怎么不回你自己的殿内?”
江晚宁感觉到周遭的空气似乎都因他的到来而变得稀薄燥热起来,忍不住想往旁边挪动,拉开一点距离。
可他刚有动作,萧衡便长臂一伸,精准地揽住了他浸在水下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将人带向自己。
那手臂的力量不容抗拒,带着水珠的皮肤相贴,传来滚烫的温度。
“晚宁又不是不知道,”
萧衡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江晚宁湿漉漉的额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理直气壮的委屈和一丝撒娇的意味。
“我只有贴着你,闻着你的味道,才能睡得安稳。”
江晚宁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拉得在水中站立不稳,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朝萧衡结实的胸膛扑去。
霎时间,两人身体紧密相贴,毫无隔阂。水下光滑的肌肤摩擦,带来一阵阵令人心悸的战栗。
更让江晚宁头皮发麻的是,萧衡那只空闲的大手,已然不安分地在他光滑的背脊上缓缓游移起来。
带着常年练剑形成的薄茧,指腹略显粗糙,所过之处,如同点燃了一串串细小的火苗,引起江晚宁身体一阵阵不受控制的轻颤。
“嗯……”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羞恼和一丝异样情动的轻哼从江晚宁喉间溢出。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推拒,去拉扯萧衡那只作乱的手,声音带着水汽的湿润和一丝慌乱。
“别…明天还有正事,你别胡闹……“
然而,他的推拒在萧衡看来,更像是欲拒还迎的邀请。
萧衡非但没有停手,反而低下头,精准地含住了江晚宁那早已变得通红的耳垂,用舌尖轻轻舔舐,用牙齿不轻不重地研磨着,沙哑的嗓音带着灼热的气息灌入他的耳廓。
“我当然知道明天有正事……”
他的声音因情动而愈发低沉性感。
“所以…我不要多的,就像上次在怡红醉那样,再帮帮我,好不好?”
说话间,江晚宁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腰间……
他浑身一僵,瞬间不敢再有任何大幅度的动作。
几乎是立刻就妥协了。
江晚宁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抖着,上面凝结的细小水珠簌簌滚落。
他认命般地松开了推拒的手,将滚烫的脸颊埋进了萧衡湿漉漉的颈窝,算是默许。
得到首肯的萧衡,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近乎叹息的低吟。
他收紧手臂,将怀中这具清瘦却柔韧的身体更紧地拥住,仿佛要将他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朦胧的水汽如同最轻柔的纱幔,笼罩着整个暖池,将池中交叠的身影模糊成一片暧昧的剪影。
寂静的宫殿内,只剩下水波被搅动的哗啦声,间或夹杂着难以抑制的、粗重而压抑的喘息,以及另一人偶尔泄露出的、被强行忍住的、带着泣音的细微闷哼。
氤氲的热气蒸腾着,将这一方暖池化作隔绝外界的秘密天地,所有的紧张、筹谋、乃至明日未知的风险,似乎都被这温热的水流和缠绵的气息暂时驱散,只余下最原始的温度与渴望在无声地流淌、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