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年正月十七,北风卷着枯树叶子在胡同里打着旋儿。何大清裹着藏青棉袄,踩着薄冰往轧钢厂走,棉鞋底咯吱咯吱响得像在啃冻萝卜。厂门口老槐树上挂的广播匣子正播《社会主义好》,惊起一群麻雀扑棱棱飞过灰墙。
何主任,李主任找你。门卫老王头从传达室里面探出了半张脸,青鼻头冻得通红。跟做贼似的,让你一过来直接快去会议室。
何大清心里咯噔一下子。昨儿后晌,他就瞅见两辆吉普车停在了厂办楼后头。这会儿会议室门缝里漏出的烟味儿,呛得他直想咳嗽。
大清同志,请坐。其中一个穿中山装的40来岁,戴眼镜的中年人推过了搪瓷缸子,热气在玻璃窗上凝成白雾。
“何大清同志,今天我代表组织和你谈话。”
组织上核实过,你现在是轧钢厂的食堂主任,积极要求进步。曾经无偿上交了压缩饼干的配方,我们也和杨东升还有庄晓晴核实过的,再后来加入了组织。” 记录员笔尖沙沙的直响。
何大清盯着自己映在窗上的影子。心里有点紧张,不知道这是干什么?
“你现在的妻子胡玲,山东临沂人。现在南锣鼓粮店工作,家世清白。” 中年人继续说道。“儿子何雨柱。现役军人,*团后勤处长。入朝的二等功臣。其妻子林小棠,文工团演员。”
“何大江,亲兄弟,现在是交道口街道办副科长,破获敌特案,荣立二等功。最近又发明了秸秆制糖。工作敬业负责,其妻子张巧云,高中同学,东城区档案管理员。”
“大清同志,你们一家子都是经受过考验的,现在组织上需要你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 中年人紧盯着何大清。
任务需要绝对保密。戴眼镜的同志突然压低了声音,给你半天时间,我们立即动身。记得,连家属都不能透露。
胡玲正在东厢房揉面,听见脚步声,知道丈夫回来了。她头也没抬。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今儿个早退啦?帮我去粮店扛袋二合面。
我要出趟差。何大清往灶膛里塞了把柴火,火光照在他的脸上。西北建新厂,缺食堂管事的。以后家里有啥事,直接找老二。
这趟出去要多久?胡玲就是一愣。
说不好。何大清强忍着不舍。
“那老二知道吗?还有柱子,小棠?” 胡玲的眼泪已经抑制不住的淌了下来。
“来不及了,车子在外面等着呢。” 何大清抓起墙角的柳条箱,将自己的衣服塞了进去。胡玲又往里面塞了双千层底。“和老二说下,我就不过去了。柱子那边,等他回来,你再说。”
何主任,这是要高升喽!灶上的铁壶开始呜咽,前院忽然传来三大爷的呼声。我看见何主任回来,是吉普车送的,现在车子还在门口。
“当家的。” 胡玲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何大清。
“带好闺女。” 何大清笑着,轻轻的拍了拍胡玲。“有人问起,就说是去援建,其他的不知道。”
吉普车载着何大清是呼啸而去,留下了一院子面面相觑的人们。
“一大妈,这一大爷上哪去了?我看还拎着箱子行李。”中院的赵家嫂子问胡玲。
“大清说接到临时的任务,支援建设去了,具体的也没说。” 胡玲还就真的不知道。“我也不清楚,连老二也没来得及说的。”
“那我们中院不就没有管事大爷了?“赵家嫂子惊奇的说道。
“什么叫没有?一大爷只是出差,又不是出国?“钱家媳妇的话把大家都逗笑了。胡玲忧伤的感觉也冲淡了不少。
“这倒是个机会?“一边的李翠兰倒是心中一动。这何大清离开了,自家老易的机会不就来了吗?看来得找老太太商量一下了。
“大家不要瞎寻思。现在各个单位都有援建的人员,要不了多久的,一大爷就要回来的。大家都散了吧?“今天阎埠贵在家的,也不知道是没课还是翘课?
晚上,何大江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铁勺与锅沿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油星子在热锅里噼啪的炸开,香辣气息顺着窗缝钻进东厢房,勾得何雨水抽着鼻子直往厨房里面钻。
何大江下班回来,看到大嫂和两个侄女都在东厢房,愁眉苦脸的,自己媳妇张巧云在一边陪着。何雨水一看到小叔回来,就扑在怀里哭了起来。 “小叔,爸爸走了。妈妈说爸爸出差了。“
“老二,今天上午,你大哥回来,说上面要抽调一批干部援建。“大嫂胡玲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大嫂,我大概知道了,没事,就是出差。“何大江一想就明白了。为了安慰一下大家的心情,何大江决定自己亲自下厨,做一顿好吃的。
小叔你炒的辣子鸡丁比爸爸做的还香!十四岁的丫头踮着脚扒在门框上,眼巴巴望着锅里翻腾的红油。
大嫂胡玲和张巧云坐在炕沿上,妯娌两个在纳鞋底,长针在发髻上蹭了蹭,抬眼望着小叔子宽厚的背影,总算觉得心里踏实了一些。
你爸那是大锅饭做惯了,手艺早糙了。何大江看了眼窗外。“雨晴,小葱洗好了没有?“
“来了,小叔。“何雨晴抓了一把小葱跑了进来,进门了还撸了一把妹妹的小脑袋。
“等周末了,小叔带你们去新街口稻香村,买你们最爱吃的萨其马。何大江边说边往锅里撒了把葱花。
易师傅!您这大晚上摔杯子给谁听呢?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像是搪瓷缸子砸在砖地上的动静。接着是三大妈的声音,杨瑞华的嗓门穿透力极强。
中院,易中海正弯腰捡地上的搪瓷缸子,聋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台阶上,杨瑞华和贾张氏在水池子的边上。
老易,他三大妈,这大冷天的怎么还动上气了?刘海中挺着肚子从后院出来了。老易,家里刚煎的鸡蛋,要不去喝两盅?
易中海直起身,一脸的正色。老刘啊,不是我说你们管事的不是。这院里现在没个管事的可不成,再这么下去中院就要乱套了。
“老易,什么叫没个管事的,我不是人啊?老阎不是人啊?“刘海中很生气,你易中海太嚣张了吧?往常何大清在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