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棍带着风声砸向林辰后背时，他几乎是凭着纪检工作多年练出的本能往侧一滚 —— 粗糙的水泥地磨得手肘生疼，却堪堪避开了那记能断骨的重击。
“砰！” 铁棍砸在排水口的铁盖上，火星溅起的瞬间，老张突然举着手电筒朝黑影脸上照去：“住手！我们是市里督查组的，你们敢袭警？”
两道黑影被强光晃得睁不开眼，其中一个骂骂咧咧地挥棍再砸，却没等靠近，就被身后突然冲出的两个穿便服的男人死死按在地上。“别动！省纪委的！”
冰冷的手铐 “咔嗒” 锁上手腕时，林辰才看清那两个便衣 —— 正是之前赵建军说的 “暗中保护人员”，他们不知何时跟到了新村，刚好赶上解围。
被按在地上的黑影还在挣扎，其中一个瘦高个嘶喊：“赵县长说了，你们再查就废了你们！这是清河的地盘，轮不到你们管！”
这话像根针，扎得在场人心头一沉。老张上前踹了他一脚：“赵德山让你们来的？他还说了什么？”
瘦高个梗着脖子不吭声，另一个矮胖的却怂了，声音发颤：“是…… 是赵县长让我们来盯着你们的，说要是你们晚上去新村，就把你们‘请’回招待所，别瞎逛…… 我们没真想伤人，就是想吓唬吓唬……”
林辰蹲下身，盯着矮胖男人的眼睛：“赵德山为什么怕我们去新村？幸福新村的房子是不是有问题？”
矮胖男人眼神躲闪，嘴唇动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不知道…… 我就听赵县长说，新村的房子不能让你们细看……”
“带回去审！” 省纪委的便衣架起两人，其中一个对林辰说，“林同志，这里不安全，你们先回招待所，后续我们会把审讯结果传给你们。”
林辰却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排亮着路灯却漆黑一片的二层小楼：“现在回去，才让赵德山如愿。既然来了，就得把新村的问题查清楚。”
老张也点头：“对，正好趁现在没人盯着，咱们去看看那些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梅和周阳这时也赶了过来 —— 刚才两人在招待所发现林辰和老张没回来，担心出事就顺着田埂追了过来，刚好看到解围的一幕。“林哥，这些房子看着新，其实质量差得很！” 周阳喘着气，递过来手机里的照片，“我刚才在村口看了几户的外墙，有的地方用手一抠就掉灰！”
几人顺着新村的主干道往里走，路灯的光惨白地洒在路面上，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只有风吹过空房子窗户的 “呜呜” 声，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场景。林辰走到之前看到的那扇没关窗的楼下，踩着墙角的砖缝往上爬 —— 二楼的窗户没锁，他伸手一推就开了。
“我上去看看，你们在下面等着。” 林辰翻进房间，刚落地就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一下，手电筒照过去，发现是堆没拆封的劣质瓷砖，包装上印着 “工程专用”，却连生产厂家都没标。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墙角堆着几袋水泥，袋口裂开，受潮的水泥结成了硬块。林辰用手电筒照向墙面，手指在瓷砖缝上划了划 —— 指尖瞬间沾了层白灰，他用力一敲，整块瓷砖居然 “啪” 地掉了下来，露出里面单薄的水泥层，连钢筋网都没有。
“这根本不是承重墙！” 林辰心里一寒，又走到窗边看外墙 —— 墙体最外层是层薄瓷砖，里面居然是空心的，用手敲上去 “咚咚” 响，“这样的房子，要是遇到暴雨或者地震，根本撑不住！”
他刚想喊下面的人上来看看，却突然注意到窗台角落有个泛黄的笔记本，像是施工队工人落下的。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记着施工记录，最上面一页写着：“2024 年 5 月，幸福新村 3 号楼外墙，赵县长要求减薄水泥层，每栋楼省 2 万，瓷砖用次品，省 3 万……”
后面的几页更是触目惊心 ——“危房改造资金 50 万，赵县长拿走 20 万给儿子买婚房”“贫困户搬迁押金，每户收 3 万，不上报，给村干部提成 5000”“应付检查，让贫困户白天来新村‘坐班’，每户每天给 50 块误工费”。
“原来如此！” 林辰攥紧笔记本，指节都泛了白 —— 这哪是什么扶贫新村，根本就是赵德山敛财的幌子！虚报数据骗国家补贴，偷工减料赚黑心钱，还要贫困户配合演戏，把扶贫政策变成了自己的 “摇钱树”。
他翻窗下来时，老张正围着一栋楼转圈，看到林辰手里的笔记本，眼睛一亮：“找到证据了？”
“不止证据，还有账本！” 林辰把笔记本递给他，刚想说话，就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还夹杂着老人的咳嗽声。几人瞬间警惕，手电筒照过去，却看到张老栓拎着个布包，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林…… 林同志，你们没事吧？” 张老栓跑到跟前，喘得直捂胸口，“我晚上在村里听说，赵德山派了人去新村，怕你们出事，就赶紧跑过来了……”
林辰心里一暖，扶住老人：“张大爷，我们没事，您怎么来了？这么晚了，路上不安全。”
“我没事，我有要紧东西给你们！” 张老栓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叠皱巴巴的纸，“这是我去年找村干部要补贴的记录，他们每次都说‘快了快了’，却一直没给；还有这个，是柳溪乡其他贫困户的签名，他们要么没拿到补贴，要么被村干部逼着去新村‘演戏’，不敢说真话，就让我偷偷把名字签下来，给你们做证据！”
林辰接过那叠纸，上面的签名歪歪扭扭，却盖着十几个鲜红的手印 —— 每个手印背后，都是一个被欺压的贫困户。他抬头看向漆黑的新村，突然觉得这一排排漂亮的小楼，像极了一个个精致的坟墓，埋着老百姓的希望，也埋着基层干部的良心。
“这些证据够了吗？” 张老栓看着他，眼里满是期盼，“要是够了，能不能把赵德山抓起来？我们实在是受不了了，他不仅贪补贴，还让我们种他指定的果树，说能赚钱，结果果子熟了没人收，烂在地里，我们找他，他还说我们‘不会种’……”
老人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汽车的灯光，两道光柱刺破夜色，径直朝他们这边驶来。周阳赶紧关掉手电筒：“谁啊？这么晚了还来新村？”
车子越来越近，林辰看清了车牌 —— 是县委的车。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个黑色公文包，正是清河县县委书记刘建军。
他身后跟着两个工作人员，脸上堆着笑，快步走过来：“哎呀，林同志、张同志，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儿？我听扶贫办说你们没回招待所，担心你们出事，就赶紧过来看看。”
刘建军的目光在林辰手里的布包和老张手里的笔记本上扫了一圈，笑容不变，却悄悄朝身后的工作人员递了个眼神。林辰心里一紧 —— 刚才审问黑影时，只提到了赵德山，没提刘建军，现在刘建军突然出现，难道他也参与了？
“刘书记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林辰不动声色地把布包递给李梅，“我们就是觉得新村奇怪，过来看看。”
“瞧你说的，你们是市里来的领导，你们的安全是大事！” 刘建军走上前，热情地握住林辰的手，力道比赵建军还足，“之前赵县长招待不周，让你们受委屈了，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正好我这儿有份‘新村建设的补充资料’，想跟你单独聊聊，给你详细说说情况。”
他说着，就把手里的公文包往林辰怀里塞：“这资料有点沉，你先拿着，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我给你讲讲里面的‘细节’—— 都是关于新村后续的扶贫规划，对你写督查报告有帮助。”
林辰接过公文包，立刻感觉到里面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形状像张卡片，边缘硌着手心。他心里瞬间明白 —— 这根本不是什么补充资料，刘建军是想送礼！而且送的东西，绝对不简单。
“刘书记，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大家都是督查组的，一起听更清楚。” 林辰按住公文包，没打算跟他单独走。
刘建军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拍了拍林辰的肩膀：“林同志，这资料里有些‘内部数据’，不方便让太多人知道，咱们就去前面的值班室，就几分钟，不耽误事。”
他一边说，一边往林辰身后的值班室指 —— 那是间小房子，窗户关着，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一看就不是什么 “聊工作” 的地方。
林辰刚想拒绝，就听到老张突然咳嗽了一声，朝他使了个眼色 —— 老张的意思很明显：先稳住刘建军，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说不定能套出更多证据。
林辰会意，点了点头：“行，那我跟刘书记去看看，你们在这儿等着，别走开。”
跟着刘建军往值班室走时，林辰能感觉到公文包里的硬东西一直在硌着他 —— 那东西的大小和厚度，像极了银行的金卡。他心里冷笑：赵德山用铁棍威胁，刘建军用金卡讨好，这清河县的干部，还真是 “软硬兼施”。
值班室的门被推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刘建军反手关上门，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桌上的蜡烛，昏黄的光映在他脸上，笑容变得有些诡异：“林同志，我知道你们查新村查得紧，也知道你们找到了些‘东西’。但你要明白，清河的情况复杂，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大家都好。”
他说着，伸手拍了拍林辰手里的公文包：“这里面除了资料，还有张‘慰问卡’，是县里给督查组同志的‘辛苦费’，密码是六个 8。你年轻有为，以后前途无量，别跟赵德山那个愣头青一样，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
林辰攥紧公文包，指甲几乎嵌进包里：“刘书记的意思是，让我别把新村的事上报？”
“聪明！” 刘建军笑了，拍了拍林辰的胳膊，“只要你在报告里‘客观’一点，别说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以后你要是有需要，我在市里也能帮上忙。赵德山是李副书记的小舅子，你要是真把他查了，李副书记那边，你也不好交代，对不对？”
他这话，既是利诱，也是威胁 —— 一边用金卡和 “前途” 拉拢，一边用李副书记的关系施压，就是想让林辰放弃追查。
林辰看着蜡烛光下刘建军那张得意的脸，突然想起张老栓手里的那些手印，想起张桂兰住的破旧土房，想起新村那些空心的墙体 —— 他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拒绝，值班室的门突然被 “砰” 地踹开！
“刘建军！你好大的胆子！” 赵建军带着省纪委的便衣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个录音笔，“你刚才说的话，我们都录下来了！”
刘建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指着林辰：“你…… 你敢阴我？”
“不是我阴你，是你自己把把柄送上门来。” 林辰举起公文包，“这里面的金卡，还有你刚才说的话，都是证据。刘书记，你和赵德山挪用扶贫资金，建造劣质新村，欺压贫困户，这些事，我们都会一五一十地上报给省纪委。”
省纪委的便衣上前，一把夺过公文包，打开一看 —— 里面果然有张金光闪闪的银行卡，还有一份所谓的 “补充资料”，其实是空白的纸。“刘建军，跟我们走一趟吧！”
手铐再次响起时，刘建军突然疯了一样冲向窗户：“我不能被抓！李副书记会救我的！”
可他刚跑到窗边，就被便衣按在地上，挣扎间，他的口袋里掉出个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条还没发出去的短信：“李书记，督查组抓了我，求您救我！”
林辰捡起手机，看着那条短信，心里冷笑 —— 看来这清河县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李副书记那边，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就在这时，老张突然跑进来：“林辰！不好了！赵德山跑了！我们刚才在外面等着，看到他的车从新村后门开溜了！”
林辰心里一沉 —— 赵德山跑了，意味着这个案子还有尾巴没查完。他看向窗外，夜色正浓，赵德山说不定已经跑出了清河县，要是让他跑了，后续的追查就麻烦了。
“省纪委的同志，麻烦你们派人追赵德山！” 林辰立刻说，“他肯定是去投奔李副书记了，不能让他跑掉！”
省纪委的便衣点头，立刻拿出手机安排人手。刘建军被按在地上，听到 “李副书记” 三个字，突然冷笑起来：“你们别白费力气了！赵德山早就跟李副书记通了气，你们就算追上他，也动不了他！你们斗不过他们的！”
林辰没理会他的叫嚣，只是看着手里的金卡 —— 这张卡，不仅是刘建军讨好他的证据，更是牵扯出李副书记的关键。他知道，接下来的追查，会更加危险，甚至可能会遇到更大的阻力。
但他更清楚，只要手里握着这些证据，只要还有像张老栓这样的贫困户在期待，他就不能退。
“把刘建军带回去，连夜审讯！” 林辰对省纪委的便衣说，“我们现在回招待所，整理所有证据，明天一早就上报省纪委。”
走出值班室时，夜色依旧浓重，但林辰的心里却亮堂了许多 —— 他知道，这场关于 “面子工程” 的斗争，才刚刚开始，而他，必须打赢这场仗，为那些被欺压的贫困户，讨回一个公道。
只是他没想到，在回招待所的路上，他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陌生短信，上面只有一句话：“李副书记知道你手里有金卡，他在市里等你，你要是敢上报，后果自负。”
林辰看着那条短信，握紧了手机 —— 看来，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