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城,凤鸣军大营。
自从三线大捷、封赏功臣之后,整个军营上下都洋溢着一股昂扬奋进与有荣焉的气氛。
将士们操练起来都格外有劲,都觉得跟着大帅,前途一片光明,封侯拜将也不是梦!
然而,这一日,一股不合时宜的、令人作呕的傲慢气息,打破了这份昂扬。
营门守军来报,说是有一支打着“赵王”旗号的使者队伍,要求面见大帅。
“赵王?”收到消息时,李昭华正在与崔沅、卫铮等人商议下一步经略江淮的细节。
她眉头微微一挑,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朕那位‘好父王’,终于想起他还有个女儿了?”
卫铮一听就炸了:“他爹的!那老东西还有脸派人来?
当初把大帅您当破抹布一样扔出去换兵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父女之情?
现在混不下去了,知道来求救了?让他滚!”
石红绡也撇撇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姑奶奶我敢打赌,这使者肚子里肯定憋着坏水。”
崔沅最为冷静,沉吟道:“大帅,赵王势穷来投,不足为奇。
但此时派使者来,背后恐怕另有玄机,或许是燕王的驱虎吞狼之计。
不如见上一见,看他有何说辞,也好见招拆招。”
李昭华颔首:“先生所言有理。传令,升帐!让那使者进来!朕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很快,中军大帐内,气氛肃然。李昭华高坐主位,玄甲红衣,不怒自威。
下手两边,卫铮、崔沅、石红绡、欧冶明、玄真道长等人依次排开,或杀气腾腾,或冷眼旁观,或古井无波。
帐帘掀开,一个穿着赵王府属官服饰、下巴抬得比眼睛还高的中年男子,在一队凤鸣军士兵的“护送”下,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此人正是赵王世子李承嗣的心腹,姓刘,平日里在邺都就惯会狗仗人势,此刻虽然心里有点发虚,但面上却强撑着那股子来自“王命”的傲慢。
他环视帐内,看到端坐主位的李昭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和怨恨,随即清了清嗓子,扯着尖利的嗓音,故意大声道:
“王诏在此!李昭华,还不速速跪接!”
这一嗓子,直接把帐内所有人都给喊愣住了。
卫铮差点没忍住当场拔刀,被旁边的崔沅用眼神死死按住。
李昭华笑了,是那种带着刺骨寒意的笑:“王诏?哪家的王?朕怎么不知,这天下,还有能对朕下诏的王?”
刘使者被噎了一下,但仗着怀里的“救命稻草”,依旧硬着头皮,展开一卷明黄色的绢帛,开始摇头晃脑地宣读:
“咨尔昭华,朕之嫡女!尔虽流落在外,然父女天性,朕心甚念!
今邺都被围,父子困守,命在旦夕!
尔既拥兵自重,当念骨肉之情,速速罢兵息战,前来邺都救驾!”
读到这儿,帐内已经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嗤笑声。连最沉稳的崔沅,嘴角都忍不住勾起一抹讥诮。
那刘使者顿了顿,提高了音量,念出了最核心、也最荒唐的部分:
“然,尔一介女流,统兵在外,终非长久之计,亦有损闺誉!
为尔计,为天下计,朕特颁此诏,令尔即日罢兵,接受王父册封!
并…并将尔许于北地燕王世子为妃,以此和亲,消弭兵祸,解救父兄于水火!
此乃尔身为女子之本分,亦是孝道之大义!钦此——!”
“和亲?” “许给燕王世子?” “女子本分?孝道大义?”
这几个词如同惊雷,把整个大帐都炸得鸦雀无声。
随即,便是火山爆发般的愤怒。
“放你娘的狗臭屁!”卫铮第一个蹦了起来,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杀气几乎凝成实质,“让他爹的燕王世子滚过来给老娘舔鞋底!还想娶我们大帅?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石红绡也气笑了,玩着手里的匕首,眼神冰冷:“哎哟喂,这是从哪里跑出来的癞蛤蟆,口气比脚气还大?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就连一向沉默的欧冶明,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低骂了一句:“无耻之尤!”
玄真道长闭目摇头,轻叹一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昔日种因,今日得果,何其谬也!”
崔沅面沉如水,看向李昭华,微微摇头,示意这分明是挑拨离间、包藏祸心之计。
那刘使者被卫铮等人的怒骂吓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强撑着,对着李昭华叫道:“李昭华!王命在此,孝道在前!你难道真要做一个不忠不孝、悖逆人伦之人吗?还不快快接诏谢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李昭华身上。
只见李昭华缓缓从主位上站起身,她没有立刻发怒,反而发出一阵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一种即将爆发的滔天怒意。
她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那刘使者面前,红衣如火,眼神如冰,一字一句,如同冰锥砸地:
“女子本分?孝道大义?”
“好一个女子本分!好一个孝道大义!”